那一年的冬天其实很美，雪花纷纷扬扬，轻飘飘散落，落在肩上，化在掌中。
只是，这么美丽的雪景，却没人有心思去欣赏，更别说会由有乐在其中。
冬天已经走到尾声，过完今夜，春天就要到来了。
又到除夕夜。为了让连日征战的士兵能过上一个温暖的除夕，杨曦与霍宇想了个法子，架起了大大小小的铁锅，让大伙围炉聚在一起吃火锅。士兵们都没有试过这种吃法，一张张死寂了多日的脸终于有了丝丝明朗。
走到这一步，已经快攻到皇城了，只要走完这一段不算长的路程，或许，就可以回家了。
寒冷的冬天，因为大家围在一起，渐渐也生出了一丝丝暖意。
冯跋把外袍披在杨曦身上，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中，捧起小盘子一口一口给她喂食。冯素弗默不作声坐在一旁，时不时往他们的盘子里添上一些新的菜肴。
夜澈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没有酒水的夜晚，只能以茶代酒，一口口灌下。
霍宇大口吃着菜，似乎对周遇的一切不闻不问，漠不关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渐渐能接受她不是“希儿”这个事实，虽然，这样的结果非他所愿，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饭后，冯氏兄弟与夜澈进了营帐商议攻打皇城的计划，杨曦与士兵们在一起同乐了一会后，回营帐时正好看到霍宇在帐外徘徊，似乎有意在等她。
“怎么？”她举步走进，问道。
最近这段时间，霍宇对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执着，所以对着他时，她已经没有太大的压力。
“没什么，就是无聊，想找你说说话。”他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道。
“进去吧，外头冷。”她掀开营帐帐门，回头看了仍呆站着的他一眼，取笑道：“怎么？还像个小女人般扭捏起来了？”
霍宇白了她一眼，撇嘴道：“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这年代，什么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更是被世人看作严厉的规律，不可打破。
杨曦朗声笑了笑，摇头：“学长，你才到这时代多久，这么快就被同化了？”
“不是关系到你，我才不会在意。”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她一步进了营内，“你既然这么好，那便站在外头跟我说话呗。”
“傻子才站在外面。”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跟着进了营，看到燃烧着的暖炉立即围了过去，对着暖气伸出一双手拼命取暖。“好冷！”
这破地方真是冻死人不偿命，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要在这样的气候中安然度过一个寒冬，真是一大考验。他向静坐一旁的杨曦招手道：“你也过来取取暖吧。”
她摇了摇头，缩在软塌上，捧着暖水袋给一双冰冷的小手加温。“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一双手总算慢慢暖和过来，他拉来一把矮凳子坐下，面向她：“想你了行不行？”
“不是刚才还在扭扭捏捏么？这样子跑到我营帐里说想我，不是更伤我清白？”
霍宇俊颜微微红了红，“刚才是刚才。”
“到榻上来坐吧。”见他俊脸更红，她笑了笑，轻蔑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胡说什么？”倒不是怕她，只是怕了那几个爱她若狂的暴君。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她远点，以确保自己的安全。看着她靠在软榻上闭目小息，他好奇道：“我说，你真的不愿意接受夜澈吗？”
“不接受。”想都不想的。
“为什么？”据他观察，夜澈是真的喜欢她对她好，这么好的男人，不要白不要。
她张开眼，斜眼看她：“你是不是在这里待的太久，犯糊涂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说的是夜澈，西秦国那个阴晴不定却对她一往情深的国君。
“我已经有夫君了。”
“这不妨碍你再要一个。”
斜斜瞟了他一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忽然道：“前一段日子，我常常梦到一个女孩，在梦里，她一直求我救一个人，直到最近她才没有继续出现在我的梦里。”
听到她的话，霍宇无由来的一阵心堵，他闷声道：“那女孩……是谁？”
杨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当初，你是怎么跟着司马德政的？”
他一怔，老实回道：“当初和你跳崖后，醒来时就在司马德政的地牢里。”
回想起那一段经历，依然心有余悸，每天严刑逼供，皮鞭伺候，虽然那时他很酷地咬紧牙一声不哼，可这不代表他心里不害怕。他一个现代的文明人，什么时候遭受过那样的待遇？疼得要死要活不说，还终日被幽禁，没有自由没有**，有的就只剩那一点可怜兮兮的尊严。
“后来，我看到一个女孩，她长得和你……和你在二十一世纪时的模样完全无异……”
“慕容嫣。”她爬了起来，看着他，“你看到慕容嫣，以为她是我？”
霍宇点了点头，“当初，确实以为是你。”
“可后来你发现她不是？”她很好奇，他和慕容嫣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神太凶残嗜血，心机也太深沉，这些，不管是你还是‘她’，都是没有的。”他想了想，又问：“你说在梦中的女孩……是‘她’吗？”
她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点头。“她走了，对不起，我没办法留住她。”
霍宇紧握着双掌，不说话。
很久以后，他忽然抬起头，迎上她关切的视线，想扯开一抹笑，只是很无力。他动了动唇，低语：“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有。”有些话说了他一定不好受，但，不说的话他一定会遗憾终生。深吸了一口气，她轻声道：“她要我告诉你，她爱你，永远爱你，而你……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幸福。
他看着被自己抓出血痕的掌心，笑得凄楚。
幸福是什么？谁知道？有谁能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