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庄乡长都去了县政府“上访”——他要找县长问问清楚：为什么县政府与外商签订那份协议没有让乡政府参与意见？为什么县政府收了000万元却对乡政府没有任何表示？

第一天去，县长和秘书都不在。

第二天去，县长不在，秘书在。

庄乡长对县长秘书直言：“钟秘书，我昨天就来了，今天又来了。我是来‘上访’的，找县长反映情况。”

钟秘书其实心中有数，戏谑说：“乡长到县政府来上访，那肯定是有重大冤情呐。庄乡长请讲，我洗耳恭听。”

庄乡长：“听说，县政府把圣泉山的泉水资源卖给外商啦？”

钟秘书：“确有此事啊，庄乡长，这是两年前的事了。”

庄乡长：“县政府收了000万？我们乡政府没有份？”

钟秘书忍住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庄乡长，不能这么说嘛。当时，县委县政府组织开展招商引资工作，有一批项目招商成功，所有的引进资金都由县财政局统一管理着，陆续用于重大财政支出项目，并没有分配呀。”

庄乡长追问：“没有分配？那就是说，那个000万还在对吧？”

钟秘书忍俊不住，还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庄乡长，更不能这么说吧？”

庄乡长仍然坚持：“不能这么说？那要哪样说呢？当时000万全部进了县财政的口袋对吧？你们哼都不哼一声呀，这不是欺负人嘛。哦，做事的时候就对乡里面左要求右要求，有钱的时候你们就绕道走了，当作我们乡政府不存在？”

钟秘书看来是有思想准备的，转弯说：“行啊，庄乡长的意见我听到了，也确实是可以理解的嘛。这样，你们乡里今年有什么重点的用钱事项，你写专题报告，我尽快请有关领导们研究安排。你看，怎么样？这样的答复，乡长大人还算满意吧？”

钟秘书的态度无可指摘，但问题是：既然圣泉水资源卖给外商了，那潘红军办瓶装水工厂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直到这时，庄乡长才突然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既然外商在两年前就已经出资000万元买断了那里的泉水资源，那又为什么并未要求附近其他用水单位停止用水呢？比如潘红军，他不是一直在经营着卖水生意吗？

于是，庄乡长谦虚地向钟秘书请教这个问题。

钟秘书开导说：“庄乡长，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看待这家外商啊。我听说，他们虽然买断了泉水资源，但目的并不是要自己独家垄断，而是以保护为目的，防止他人盲目开发那里的泉水资源。这其实应该是我们各级政府的责任，对吧？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县领导们没有打算分配那000万。领导们考虑的是，只要项目进来了，今后还怕没有财政收入吗？”

钟秘书的话语很有说服力，庄乡长只能点头同意，然后告辞。他心里想：他头上的“乡长”乌纱帽能不能戴下去，那还不是县长一句话的事？他想不通那又能怎样？拿石头砸天？

潘红军是开车送庄乡长来的，庄乡长从钟秘书那里一出来，就看见潘红军从车里出来迎接他了。

“怎么样？县长怎么说？”潘红军毫不掩饰地问。

庄乡长原本打算对潘红军实话实说的，但此时突然从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新问题：潘红军这两年来一直在晚间时间取水，然后运进城里去卖，因此乡政府向潘红军的公司每月收取1万元的管理费——这也是有协议的。然而，如果与老年社区翻脸，潘红军的运水生意恐怕就做不成了，那样一来，乡政府也收不到潘红军的管理费呀。

一想到可能损失的每月1万元管理费，庄乡长就对潘红军打哈哈说：“还好，县长不在，要是在啊，我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潘红军不解：“县长又不在？那怎么办？”

庄乡长坐上了潘红军的车，继续打哈哈：“县长不在，他的秘书在呀。我当场给县长通了电话，县长对我很是热情，非常客气。他说，你们能够让圣泉水源源不断地送进城里，满足了老百姓的需求，这很好啊，值得表扬啊。但是，但是——若想办厂，做瓶装水，恐怕不好开这个头啊。你想，如果你这里开了头，别人也要搞怎么办呢？政府难以平衡嘛。所以，这事要慎重，是啊，要慎重。”

潘红军听得一头雾水。

车子启动后，潘红军百思不得其解，又试探地说：“乡长，县政府当初收钱就没告诉你。那么，干脆我们也来个先斩后奏，悄悄把瓶装水厂子开起来，你看如何？”

庄乡长岔开话题说：“诶，哪有那么简单呐。其实，不瞒你说，圣泉小学那个院子，还有其他的用途。”

“其他用途？什么意思啊？”

“有人找过我们，想用圣泉小学的场地开办什么‘现代知青点’。”

“什么叫做‘现代知青点’？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为当年的下乡知青们提供聚会活动服务的，还说是‘角色体验式度假’。比方说，有人爱怀旧，可以邀请当年的知青战友们来这里聚会，共同回忆过去的青春岁月；有人爱尝试，可以来这里住集体宿舍，参加农业劳动。总之，说是很新潮、很有市场的。”

“拉倒吧，还新潮呢，明明就是怀旧，返古。”

“对啊，没错，能赚钱就行啊。乡政府可以收租金，不管事，图个简单。不像其他的——就说瓶装水，那还有个卫生标准问题呐，山泉水本来是干净的，一到工厂里就可能受污染的啊。万一人家喝了你的水拉肚子，那还不是要打官司？”

“好了好了，乡长老爷，事情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编上了呢？瓶装水厂的事有困难可以缓一缓，但我的取水量你还是要保证才行。不然的话，我每个月交给你一万元的保护费，那钱从哪里来啊？”

“喂喂喂，不是什么‘保护费’？那是管理费。”

“名头不同，内容相同啊，反正你有责任保证我正常经营。”

……

庄乡长和潘红军两个人一路上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很快就回到了圣泉乡政府大院。

刚下车，就有两个妇女来到了庄乡长跟前，向他打招呼：“庄乡长！你回来了！”

庄乡长定睛一看，原来是计划要开办“现代知青点”的事主。

巧的是，这两个妇女当中，有一个竟然就是田力的妈妈。

田妈握着庄乡长的手说：“庄乡长，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同意按你说的租金价格，租下整个圣泉小学，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庄乡长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你们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好啊，签合同，签合同。”

看得出来，田妈今天的兴致很高，精神状态大为改观。不过，她们要开办的“现代知青点”项目，田力知道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