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公司，方旋就急急地迎上来：“凡总，打你电话你没接，发给你的信息看到了吗？”

“我刚刚去医院，调了静音，有什么事吗？”

“远总来了，在你办公室。”

“我大哥？”

“嗯，已经等了你将近一个钟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圣凡单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往办公室方向走。

推开门，王圣远站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听到动静，他微微收回目光：“回来啦？”

“嗯，刚去了一趟医院。”王圣凡在茶几旁坐下，茶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王圣远刚泡过的，他连倒两杯喝下。

“那些模型你还在收集？”王圣远指了指后面的玻璃橱窗。

想当初，收集模型还是王圣远开的头，那时候，兄弟俩不像现在这样隔阂，３岁的王圣凡喜欢跟在８岁的哥哥后面，哥哥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哥哥迷上收集玩具模型，他也将这个变成自己的爱好。那时候，他不知道哥哥是多么不喜欢他这个弟弟的存在，不管哥哥怎么打骂，他依然忠诚无比地跟在他后面喊：“哥，哥……”

“没办法，变成一种习惯了。”王圣凡有点自嘲地说。

“看来爸说得对，你做事向来比我要专注，执着。”

王圣凡嘴角一勾：“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夸我吧？”

王圣远没有接话，走到王圣凡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许久，才说：“我想来想去，觉得爸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由你来暂代董事长职务比较合适。”

这话让王圣凡颇感意外，他以为大哥是来跟他宣誓主权的，没想到变成了拱手送江山。他是真心实意还是以退为进，王圣凡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如果你今天是向来刺探我的心思，我可以很直接告诉你，我对公司的经营权不感兴趣，其实我们的目的无非就是一个：都是希望恒昌集团能良性发展下去。”

王圣远点头：“我知道，前段时间我舅舅他们对你的态度有点过了，但是恒昌集团终究是姓王而不是姓李，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辨是非。”

“既然这样，你继续掌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要我出面？”王圣凡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去管，而且平心而论，论能力，我在这方便不如你。”

“身体不好？你怎么了？”王圣凡不由得有一丝紧张。

“没事，小问题，就是要经常吃药，除了觉得身体有点累，其他还好。”

临走前，王圣远还不忘嘱咐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跟你说的事，我想，你也不希望等爸回来的时候看到集团内部一团糟吧？”

送走大哥，王圣凡重新坐回沙发上，脑子有点乱，他需要好好捋一捋。突然发现对面的沙发上有个小瓶子，难道是大哥刚刚遗漏的？他捡起来一看，氟西汀，好像是一种药名，打开里面有几粒药丸。大哥说的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他忍不住上网查了一下，居然是一种抗抑郁药。

某日在医院，王圣凡跟母亲提及此事：“妈，你有没有听说过大哥他有抑郁什么的？”

黄婉清脸色一沉，叹息说：“你爸一直说，你大哥的性格像他妈妈，他妈妈当年就是抑郁自杀的。”

王圣凡心里一震：“抑郁自杀？之前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过？”

“你爸一直不让大家说，谁还敢提？”说到这里，黄婉清叹了一口气，“你大哥也确实可怜，我进门的时候他才三岁，小小年纪没了妈。”

“所以，你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黄婉清苦笑：“我跟你爸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他原配去世之前相互认识，那时候你爸的工作忙，她的原配又饱受抑郁之苦不体谅他，你爸时不时会找我倾诉一下，但我发誓，在嫁给他之前我们没有做过什么逾矩之事。但是外人不是这么看的，他们总觉得我跟你爸有什么，直到他原配去世，他们又把这罪名安在我头上。”

王圣凡突然有点自责，作为儿子，他居然也像外人那样误解母亲。“这么多年，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

“解释得清楚吗？除非死人从棺材里爬起来。何况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三个月后，罗萝跟李金宝在家收拾行李，经过一番游说和挣扎，她终于答应搬过去跟王圣凡同居了。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萝卜，你的凡总应该到了，还不赶紧去开门。”李金宝对着房间喊。

罗萝从床上跳下，赤着脚奔向门边，发现来人不是王圣凡，而是罗婷，她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你怎么来了？”

“你，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罗萝指了指客厅里已经打包好的几箱东西：“准备搬家呢，要知道，我也不是经常有空听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

罗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今天过来，不是想说你跟凡总的事。”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婷望了一眼屋内：“在这里谈，不是很好吧。”

罗萝想了想，才说 ：“那你等我一下。”进屋找了双鞋穿上，顺便跟李金宝交代了几句便出来，“屋里乱糟糟的，没个坐的地方，我们到楼下去说吧。”

等电梯的时候，罗婷随口说了句：“恭喜你，凡总现在当上集团公司的执行董事长了。”

“这话你还是当面跟他说比较好吧。”罗萝全身处于戒严状态，说话的态度显得有点冷淡。

罗婷自讨无趣，乖乖闭了嘴。

在小区花园找了个凉亭坐下，罗萝率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忙着搬家。”意思是你有什么事就尽快说完吧。

罗婷嘴里蠕动了一下：“我爸，不对，也是你爸，他住院了。”

罗萝诧异：“你，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他亲口跟我说的。”

这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希望她远离他现在的生活吗？她还以为他就算到死都不会承认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既然想跟她断绝关系，那就彻底断了就好，为什么要跟旁人提及这事，难不成，他这次住院，是有什么大问题？“他跟你说这个干嘛？”

“有一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开什么玩笑？”几个月前他还把她约出来，理直气壮地劝她离开，那时候他看起来还中气十足的样子。

“他是肝癌复发，已经到了晚期，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罗萝嘴里喃喃地说。

没有多少时日了？可他才五十岁出头，这算不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难过？

罗萝的胸口始终堵着一口气：“那又怎样？他亲口说过，不管是现在还是二十几年前，我的存在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错误。那现在麻烦你转告他，既然他在我的父亲这一栏上空白了二十多年，那就算是再空白几十年又有什么关系？”

“他临终前的心愿是能跟你们母女见上一面。”

罗萝想到她那可怜的母亲，凄然一笑：“抱歉，恐怕他的愿望要落空了。”

“等一下！”罗婷将即将转身离开的罗萝拉住，“或许，我应该喊你一声姐姐。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狠心的人，你是在生他的气对不对？”

罗萝用力一挣，大声吼道：“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他以为他谁啊？对我来说他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他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在他心目中，从来都只有你这个女儿，这个时候你应该守在他身边，而不是跑来这里跟我废话吧？”

罗婷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你错了，我不是他亲生的，只是他收养的女儿。”

罗萝一脸震惊。

罗婷还在继续说：“你都没有疑惑吗？你爸在你一岁多跟你妈离婚，他过了一年才另成婚，怎么会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儿？我是在五六岁那年被收养的，这么多年，他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知道，他是始终没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

罗萝反驳她说：“他如果不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就不会为了促成你跟凡总而逼着我离开公司。”

罗婷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来：“看来他还真是可怜，收养的女儿一直误解他，临死还得不到亲生女儿的谅解。”说完递给罗萝一张卡片，“这是他所在的医院地址，你去不去看他，随你便吧，但是有一句话他让我带给你，他说他做错了，他的狠心恰恰是因为极度愧疚，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愧对你母亲，而你的存在却是时时在提醒他那段错误的过往。”

罗婷走后，罗萝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抱头蹲到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罗萝最终还是没有去医院看父亲，听罗婷说，他走得的时候还算安详。

罗成火化的那一天，罗萝特地到母亲的坟前告诉她一声：“妈，这辈子你最牵挂的那个男人，他现在跟你去了同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你们在上面会不会碰面，但是如果真的遇到，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我已经不恨他了。但是，如果来世不可避免再遇到他，我希望你能绕路而行，爱恨纠葛经历一世就好，下辈子愿大家都平安喜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