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夷微微笑着，翻了几页菜单大致看了一下，说：“嗯，这边的菜色还不错——”看服务生拿着点单用的平板电脑准备输入的样子，霍凌夷骤然“啪”地合上了菜单，看向梁哲昱：“还是请哲昱来点吧。”
霍总，哲昱。视作亲疏。梁哲昱听得眼中更见讥诮意味。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又被霍凌夷打断了：“说不清楚我的口味，你一定是在说笑，点吧，我相信你——哲昱。”
霍凌夷的笑容如常，落尾的两个字隐有深意，梁哲昱不用深想，也知道是威胁。
“好吧，凌夷。”梁哲昱轻叹了一声，改了称呼，算是妥协了。
霍凌夷满意地微笑着。
梁哲昱垂头翻看着菜单，这家餐厅的菜式大部分是法国菜，他看了几眼心中就有数了，霍凌夷要什么，其实他不需要看菜单就说的出来，但他还是装作点单的样子，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找到，一一对服务生报了出来——“白汁烩小牛肉、干煎塌目鱼、白葡萄酒青口、烤卡芒贝尔奶酪、圣雅克扇贝——每样来两份。再要一瓶夏布利干白。”
霍凌夷听着梁哲昱报出的菜名，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等到服务生一一在平板上记录下来，又下去给他们准备做出来比较快的点心、饮品时，霍凌夷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记得的。”
梁哲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没有说话。
他点的菜都是霍凌夷喜欢的，每样两份……他根本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也无所谓点什么了。
刚才翻看菜单的时候他也在想，说起要为霍凌夷点菜，他惊讶于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在陌生的菜单上想要找熟悉的菜品，消耗了一些时间，其实从一开始，梁哲昱就发现自己甚至不需要凝神去想——对面坐着的是这个人，所以他要吃什么，他张口就能说得出来。
霍凌夷还回想着刚才梁哲昱点单时熟练的样子，笑道：“卡芒贝尔奶酪——两份？我记得你不喜欢那个味道。”
梁哲昱淡声说：“那个味道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过去的味道，过去的人，都有点记不起来了。
“好吧，我信了。”霍凌夷脸上揶揄的笑容，任谁看起来也不会当他说的是真话——我信了才怪。
梁哲昱蹙眉道：“小岑她……”
他刚说了几个字，服务生正好上来，把他点的夏布利干白放在桌子上，又放下两支高脚杯。
来了生人，梁哲昱只好咽下了后面的话。
霍凌夷看到喜爱的葡萄酒，十分开心地叫服务生开了，待服务生给两人倒上酒，他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笑道：“没想到这家餐厅的酒还不错。”
梁哲昱一句话说不完，觉得嗓子眼有些发闷，他只好把酒杯也端起来，抿了两口。
他一心惦记着薛诗岑，喝到了什么味道完全尝不出来，这酒是错还是不错他也完全不在意。
但是霍凌夷不可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的态度也明明白白——现在不谈这件事。
所以要什么时候谈啊？！
梁哲昱很郁闷。
依他对霍凌夷的了解，这人今天叫他出来，就是让他当“三陪”的——陪吃陪喝，估计待会儿还要赔笑。
后来也确实是这样，霍凌夷大部分时间都在谈笑，梁哲昱心中郁结得不得了还是要应着，等到他点的菜陆续上来，他还在霍凌夷“你怎么不吃”的笑问中，木着一张脸动起了刀叉。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霍凌夷吃了一口扇贝，有滋有味地咀嚼着，末了笑看他，有些讶异道：“你真得在吃那个奶酪吗？”
梁哲昱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碟子，又回味了一下口腔里的味道，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味道。
梁哲昱猛地甩开手上的刀叉，不锈钢跌落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几大口。
霍凌夷道：“你看看你，吃个饭还这么心不在焉的。”
梁哲昱“啪”地把酒杯放回桌子上，冷声道：“我的心思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霍凌夷的笑容显得有些淡了，他说：“我知道是知道，不过，你也太急了吧。”他放下手中的叉子，微微坐直身子，下巴高抬，道：“吃一顿饭的时间，你都等不了吗？”
梁哲昱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但念及小岑，还是强压了下来。
他知道霍凌夷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霍凌夷对外总是笑眯眯地，暗地里算计别人，但一旦对他露出一副不怎么客气的模样——特别是薛诗岑还在霍凌夷的手上，他再愤怒也要忍着。
梁哲昱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拿起刀叉吃饭。
霍凌夷重新微笑起来，道：“嗯，这就对了。”他切下一小块鱼肉填到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才感慨说：“想和你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真的挺难的。”
梁哲昱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说：“不难啊。”
霍凌夷抬眼看他，显然有些诧异他的话。
“你依然可以那样，大张旗鼓地代表霍氏跑到梁氏集团来，找我谈合作。”梁哲昱微垂着头说：“然后我也不可能拒绝和你一起吃顿饭，对吧？”
梁哲昱努力控制住了，这句话说出来还真没有带什么讽刺的语气。
但是他言语中的含义……霍凌夷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出来了。
霍凌夷没再威胁什么，只是淡淡接了一声：“嗯，是该这样做。”
除了他手中捏着梁哲昱的心头肉，也只有这样把握着梁氏集团高层心心念念的东西，才能和他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吧。
霍凌夷又吃了一块鱼，看对面的人食不下咽、吃得慢吞吞的样子，开口道：“你要不，再点点儿别的东西？”
就像梁哲昱熟知他的喜好一样，他也知道这几样东西，没几个是梁哲昱喜欢吃的。
“不用了。”梁哲昱摇摇头。现在对他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霍凌夷微微耸肩，没有再劝。
两人就这样“和谐”地吃完了一顿饭。
等服务生把两人正餐的餐具都收拾好带了下去，又准备了甜品送上来，梁哲昱这时实在没心情动叉子了，只抬着眼眸定定地看着霍凌夷。
“好吧。”霍凌夷刚剜了一块下来喂进自己嘴里，看对面梁哲昱的表情，也没办法好好吃了。他把刀叉放下来，挺腰坐直了身体，换上了一副正经地待客笑容。
梁哲昱看他的样子，是要正经谈事情的表情，沉声道：“你到底，要什么？”
“嗯……”霍凌夷思索了一番，才说：“这么说吧。其实我要的很简单，这一番和梁氏集团的合作案，其中铝扣板的供应商，由我来指定。”
“什么？”梁哲昱挑眉”供应商指定问题。
“没错，梁氏不会拒绝霍氏……但我今天来谈这件事，只是霍凌夷。”
“什么意思？”梁哲昱拿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一下，要谈公事又打着私人的名头来，这明显是给他找麻烦来得。
“意思就是，这次梁氏和霍氏的合作，铝扣板的供应商，由我霍凌夷来指定。”霍凌夷微笑道：“但是合同上，不会有任何改动。”
梁哲昱蹙眉道：“所以明面上，还是梁氏的决定？”
“没错。”
梁哲昱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动作平缓地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所以说，原材料的供应，实际上是霍凌夷掌握的，但之后项目启动，有任何差池，帽子都是他梁哲昱戴着的。
果然是霍凌夷的作风。
霍凌夷不远万里从德国赶过来，给梁氏集团送了一块大蛋糕，就让梁荣轩以为霍氏是他梁哲昱的助力，但是这一番霍凌夷硬要更换铝扣板供应商，这就是明着给他挖坑来了。
明着挖坑，梁哲昱也只能暗着跳。
“我知道了。”梁哲昱说。这样算是答应了。“那你要用的供应商是哪家？”
霍凌夷满意地点点头，说：“鸿辉实业。”
梁哲昱微微挑眉，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公司。”
霍凌夷失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然呢？他大费周章劫走了薛诗岑，还真是为了给梁哲昱换一家品质、信誉都有保障的知名企业来合作吗？
梁哲昱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蠢话，原因……只能是霍凌夷这个人太讨人嫌了。
简直把他气得晕了头。
梁哲昱微微点头：“行，我知道了。”
霍凌夷这时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说：“嗯，那就，没别的事情了。”
“没别的事情了？”梁哲昱抬眸看他，眼中满是怀疑。
“是啊，我这里也不缺什么，非要哲昱你替我准备啊……”霍凌夷轻笑道：“哦，对了，听说薛氏集团的股价最近有些不稳当啊。”
梁哲昱有些不耐地说：“薛氏集团的事情，我不清楚。”
真是受够了自己讨厌的人，挂着明晃晃的笑容坐在对面，不停地说着让自己反感的废话啊……
薛氏集团的股价是怎么动荡的你不知道吗？你从谁手里劫走我夫人的？
霍凌夷当然看出来梁哲昱有些恼，但他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说：“哎呀，别着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提个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