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殉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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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的震天的吼叫,源源不断的乌桓兵从楼车跳下马面的墙台,那里瞬间变成贴身肉搏的场所,天昭守军誓死搏杀,也抵不住潮水般涌出来的乌桓兵。厮杀双方不断倒下,立即有人补上。才一眨眼的工夫,墙台的地面上已是尸首满布。

“放箭!”弓弩手围在临近马面两侧的城头,矢羽纷纷,暂时挡住了一拨乌桓先锋前进的脚步。但吊门内涌出的乌桓兵不见歇止,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横冲猛进。尽管天昭军拼力相阻,仍有越来越多的乌桓兵冲过箭网包围,来到城墙上,随即又和那里的守军肉搏砍杀。

一批人倒下去了,后援又不断跟进,双方仿佛永不止歇。巨型楼车和马面的交接处就像巨大的绞肉机,尸体堆满墙台,激战中又被踢下城去。

灵州被围时,待在城外别庄的那批武林豪士早已退到了城内。如今两军激战,城防危急,他们随着内城后援一同来到交战前线。这些人武艺超群,但抵挡如水如潮的乌桓兵,仍是代价惨烈,没到一炷香的工夫,不少人已受伤挂彩。

君海棠闪入城楼内,急速翻阅着手中半卷残书。《云梦神兵》被她和林渊撕分处,恰恰正是巨型攻城楼车的部分。设计建造图纸已然不见,剩下的是维修和强化的内容:“云车之巨,载三百卒有余。车尾连流桥至后方,护以坚壁,乃运兵不绝。纵城固若金汤,转瞬破矣……”君海棠打了个寒噤,幸亏林渊只夺了书的半卷,没能看到“流桥运兵”的这部分,否则今日灵州已然不保。

云车虽巨,却未必没有缺点。她快速翻扫过后面数页,但仍找不到缺点所在。焦急之际,偶然瞥过一句:“支臂有二,架于车背。可免战时损耗……”如此说来,云车的两条支臂设计在车背,避免暴露在敌人正前方,肯定是因为相对防御比较薄弱之故。

君海棠疾掠而出,冒着城头的刀锋和箭雨赶到另一处马面,从这里果然能看见云车背后两支呈三角状的巨大臂架,上面竟然没有包裹铁皮!她大喜过望,一把拉住紧随而至的江遥,“阿遥,咱们还有*么?”

江遥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惜火炮角度不对,他略一思索,选取精锐数名,让他们携了*包冲到云车处,再攀爬到背面炸毁两条支臂。可是从云车内涌出的乌桓兵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不歇止,炸手们有些没到云车近处便被砍死。在城头守军和武林好手的掩护下,终于有两人攀上了云车,此刻一阵急箭从乌桓大军中呼啸飞来,那两人顷刻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其中一人倒下前,挣扎着点燃了引信,随着盈耳隆响,云车猛然大震,歪向一边,刚踏出吊门的十余名乌桓兵被弹落下城墙。

君海棠暗叫可惜,要是他们轻功好些,说不准便成事了。

“峨眉派轻功虽比逍遥宫差得远,但用来炸这云车却是绰绰有余。贫尼愿前往,请盟主示下。”说话之人是峨眉慧字辈的尼姑,君海棠刚想说不妥,一名长须道士抢着将*包抓在手里,疾跃上墙台,“峨眉的轻功不错,我们武当的也不差啊。”长笑声中,道士已横剑撂倒冲在最前的三名乌桓兵,脚点最后一人的头颅,借力跃上了云车顶部。四下里飞箭不断,被道士手挽剑花一一挡下。这时支臂已斜得厉害,若无高明轻功,定然功亏一篑。云车内的乌桓兵发觉,齐齐将刀锋从隙缝处刺出,道士无法落脚,一手拿*包,一手攀附支臂,下一波箭雨铺天盖地而来,绝无可挡。他仰天长笑,“乌桓贼子,咱们同归于尽!”

隆响声中落下满天血雨,最后一根支臂断了,云车便如催枯拉朽般层层陷落,里面还有两百余乌桓兵,死伤惨重。

天昭守军、武林各派好手人心大振,豪气冲天,纷纷请求出列炸车。此时另外三辆云车也抵达了几处马面。这次峨眉慧字辈的师太为免被人夺了先机,抢在头里取了*包,依照方才炸第一辆云车的经验,轻松炸掉第二辆,自己却能全身而退。

眼见形势不妙,乌桓军后方挥起了信号旗,剩下的几辆云车停止不前。天昭守军得以稍作整歇。

乌桓军停止攻城,后方各王、首脑于王帐处往来不绝,进行紧急商议。半个多时辰后,大军正中的云车在数百名乌桓兵护送下,缓缓驶近灵州北门城楼。灵州城头守军弯弓搭箭,张铎正要一声令下,却发觉云车顶上除了乌桓王等,还有一名天昭服饰的美貌女子。

“不许放箭!那是郦太妃。”

江沨临死前,一直拉着江辰的手呼唤郦无双的名字,直到江辰再三郑重立誓必将郦无双带回,江沨这才放手溘然长逝。不日,江辰遣令往东线、北线大军,并发书至灵州江遥处,传众将务必从乌桓人手中安然夺回郦无双。

江遥四下打量一番,云车上布满精卫,将郦无双、乌桓王及其三弟毓桑王围在当中。“乌桓王,你这可是要议和么?只要将郦太妃平安送回,我朝便开西北道一口,放你们通行入楮国。”

毓桑王却笑了,“灵州被围已久,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可以议谈?我们大王心慈宽厚,不忍灵州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今日特来劝降。只要你们放弃抵抗,大王便可保全城军民性命无忧,至于归还郦妃,就更不在话下。”

城头守军个个怒气勃发,天昭将士,情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江遥暗中布置好弓弩神射手,迟迟不敢启用,只因怕伤及郦妃。

忽然一条白影似飞龙行天,疾射而出,两头分别搭在云车和城楼处,仿佛架起一道纤桥。在万军瞩目下,君海棠衣袂飘飘,踏绫而过。乌桓王精卫齐齐举刀相迎,却被她凌空斜劈数掌,纷纷坠落车底。双方将士呆呆看着异变陡生,仿佛做梦一般,谁能料到天底下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绝步轻功。眨眼工夫,君海棠已将扑上来的毓桑王点倒在地。乌桓王如梦初醒,腰刀架在郦无双颈脖间,“退后,否则我杀了她。”

君海棠闻言止步,她飞身前来,便是要救郦无双,“我不取你性命,你快放了郦妃。”

乌桓王救命稻草在手,哪里肯放,而云车底下缓缓开动,要离城回到乌桓军中。

“海棠,先回来!”那边江遥连声呼唤,可她不愿意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她心道:乌桓王,既然你不依不饶,便怪我不客气了。君海棠心底冷笑,瞅准空隙准备挥出致命一击。突然一条人影仿佛冲天箭般从地上直飞而起,迫人的真气竖成无形高墙,救下乌桓王。两军阵地又骚动哗叹,在同一天同一时,竟能连续两次看见这样神乎奇迹的轻功,而且那两人都是面容相似、风华绝代的女子。

“看来小丫头功力恢复了,今日是决计不能留下你这个祸患!”崔芙蓉肃容中透着狠绝的杀气,招招致命。

云车离灵州城头越来越远,云车上的海棠明显落了下风,她记挂着郦无双的安危,不肯出全力,然高手相搏最忌的是分心二用。江遥沉着心计较,低声下令,“速调精骑五百,准备开城门。”

云车上,郦无双幽幽道:“君宫主,你快回吧,不用管无双了。无双此生能得宫主这样的朋友,死而无憾。”

君海棠一惊,险些被崔芙蓉拍中死穴,“郦妃,别做傻事!”她心中隐约感觉不妙。

郦无双惨然而笑,“前几日在大军后方听到传言,我本不信。可今日前来……陛下果真已经……”方才看到天昭将士个个白布缠臂,江遥又唤她“郦太妃”,郦无双脑海瞬间空白,已不知天地人间为何处。

“陛下一个人去了,一定很孤单,他还带着那样的病……君宫主,有无双拖累着,你是打不赢崔国师的。无双现在要去陪陛下了,你保重……”

乌桓王听着不对,还没等他收手,郦无双猛然向前扑,瞬间红灼飞溅。

云车高处仿佛一个舞台,如此惊险转折的场面,敌我双方将士看得清清楚楚,唏嘘迭起。

“郦妃!”君海棠心痛难当,惊呼之下真气外泄,听着耳旁人笑说“你也下去陪她吧”,天地骤然倾旋,转瞬间已被打翻扑在毓桑王身边。

君海棠反手出刃,这回轮到她挟持人质。

乌桓王素来疼爱这个同胞的三弟,忙叫崔芙蓉停手。

“交还郦妃尸身,叫你们的人退后半里。”君海棠强忍哽咽,郦妃的尸身定然不能流落异国,郦无双这么爱江沨,也定然希望自己能葬在他身旁。

“毓桑王安危要紧,还不赶快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乌桓王扫了一眼仍在犹豫的崔芙蓉,“君海棠,此番放你们回去后,请务必将毓桑王平安送还。”而君海棠心中恨意已深,离去前只是冷笑。

乌桓人刚退去,江遥率五百精骑接了君海棠等人回城,不由分说将毓桑王绑了起来。毓桑王大骂君海棠不讲信用,心中更是后悔不已。他这次作为乌桓攻城主帅,围了灵州城十日,面对顽抗的天昭守军,战绩毫无进展,自己这方却折兵损将,好不窝囊。方才挟持郦无双登云车劝降,乃是四弟格兰王的主意,他说有郦妃为质,天昭军定然不敢动手。没想到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郦无双竟然自杀身亡。等嘉英王从东线赶回,定然饶不了自己。毓桑王惊出了一身冷汗,更加埋怨格兰王的馊主意。

君海棠扑到江遥身上,放声大哭,“是我害死了郦妃,我若不自作主张去救她,就不会将她逼死。”

江遥叹了口气,怅然道:“郦妃和陛下纠葛极深,恐怕她早已存了殉情之心。”

天昭得了毓桑王,要以此为挟令乌桓退兵。毓桑王既无嘉英王的勇武,又没格兰王的多谋,本来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在江遥手段下走了两遭便乖乖修书一封,劝乌桓王解围退兵。

不料次日城外角号四起,前来报信的兵士面色惨白,“禀告瑞王和张将军,乌桓主力转移向东,如今东城危急!”

江遥和张铎大惊站起,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最惊怒不已的还数毓桑王,连夜送出的信此刻一定已到了乌桓王手里,他自忖着大哥从小对他疼爱有加,就算不能立即退兵,至少也会顾忌着弟弟的性命,暂不攻城。不料事情竟然发展到此等地步,那便万万不是乌桓王的主意了。

果然,今日灵州东城外的攻城人马比此前更为骠勇,离城八百步外,黑压压一片甲骑,监督着前方的攻城队伍,若有兵士敢回头或迟疑缓慢,即刻被骑弓手引箭射杀。在如此强大压力下,攻城的乌桓兵疯一般涌上云梯,回头肯定无活路,还不如拼死夺了城头。甲骑阵前方一人大麾飞扬,气势非凡,正是嘉英王。他满身肃杀之气,紧紧盯着前方灵州东城楼。

毓桑王倒抽一口冷气,嘉英居然从东线引兵归来,怪不得、怪不得。嘉英定是将郦无双之死怪到了他头上,这才强令乌桓军攻东城,也好借此让天昭人将他杀了。毓桑王长叹一声,只道今日自己已然难逃死路,心底对嘉英王的怨恨则更深了。

江遥和君海棠对望一瞬,心中都存着疑惑,自东陵军溃败,嘉英王这支铁骑便赶去东线支援与君惟明的铁甲军斡旋,为何今日会出现在灵州?

“阿遥,那些是东陵人么?”君海棠指着一批爬上云梯、手持长刀的兵士,他们的服饰盔甲和此前的乌桓人大为不同。江遥难以置信,“恐怕是的,怎么会?卫国将军那边……”

周遭一片沉默,君海棠整颗心提了起来,轻飘飘的好像没有着落点。

若非东线的君惟明大败,嘉英王怎肯引兵西归?

江遥猛然抬头,远远望向嘉英王处。不会错了,嘉英王身旁,另外二人鲜袍明甲,正是博尔泽和博万津。他扫视了一下战况,嘉英王所部和博氏兄弟领来的东陵军勇猛异常,昨日未被炸毁的几辆云车又开了过来,间中一辆却有些怪异。那辆云车开到城墙处,却不见有吊桥放下攻城死士,只有一阵阵缓慢的撞击闷响,从云车底下传出。

“他们要冲塌城墙!”天昭军恍然醒悟。原来这云车改造过,底部装了一支硕大无比的裹铁撞木,不知道林渊使了什么法子,竟然不需要用人力,也能让它自动撞击。

冲木撞击的速度虽然非常缓慢,但每一下都有如千钧,新夯筑的东城城墙本来就不坚固,泥灰簌簌不断震落。就连在城墙顶酣战的双方兵士,都感到脚下摇晃不已。

如此境况,城破近在须臾!

乌桓军既已知东城城墙的秘密,今日便有意改变策略,把撞木作为主要攻城手段,其周围布满高台木架,上载数百强弓兵,天昭数名武林好手携了*包,还没等跳上云车,就被射了个万箭穿身。

江遥等人心知此节厉害,急调西楮弩弓手,双方在城墙处对射,矢羽横飞,天空仿佛交织了一片箭网。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补上。

撞木冲击城墙的声音,鼓舞着乌桓人,却沉沉击在了天昭将士的心底。其他几辆云车已被炸了近半,剩下的*不多了,那辆改装的冲城云车,却是今日守城最关键的所在!

“启禀瑞王,城墙表面落泥越来越多,已开始出现细小裂纹。张将军让小的来报,最多半个时辰,城墙必塌!”张铎负责加固东城墙,军匠们已经两日未合眼了,无论他们用什么法子加固补救,即便有抵住城墙内侧的巨大三角木架支撑,在乌桓冲车的撞击下,多次夯筑的墙面仍慢慢松动。

“让他们尽力撑着,本王定要炸了这鬼东西!来人!倒油!”江遥一声令下,城头军士便将准备好的桐油倒落,就算冲车被铁皮包得严实,桐油仍从交接隙缝中渗入,若炸不断支臂,只要*引燃车内木质结构,烧得个一炷香工夫,这庞然大物必倒无疑。

可是,谁又能胜任此行?

江遥正焦头烂额,却见君海棠不知何时手上已捏了捆*,他一惊,“你要干什么?”心下却了然,若说去炸车能全身而退的,除了她,却是再也无第二人。但今日此行凶险万分,江遥定定看了她一瞬,猛然点头,“我替你掩护!”拉着她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

君海棠刚转过头,已被他用力抱在怀里,耳边听到他低沉却坚定地说:“给我平安回来!炸不掉也无妨!”

“嗯,放心!”见他危急时刻真情流露,君海棠心底也微微震动。

江遥又紧了紧双臂,这才松手,取过大黄弓,“保护天玉公主!给我射!”分散各处的西楮弓弩手聚集过来,一同紧围在冲车两旁,只要见得木架高台上的乌桓射手,见一个射一个。

趁着敌方箭矢中断,君海棠跳上冲车,左手白绫悬于支臂高处,飞身而落,将*引燃塞在支臂和车身的洞口处,又从容跃回车顶。但她还没站稳,底下便传来一阵轰响,冲车车身左右猛摇数次,依旧平稳如昔。所幸被浇了桐油的部分木质结构已开始燃烧,一时火焰吞吐,白烟四起。

“阿遥,还有*没?”君海棠站在车顶叫道,若是再来一次,冲车估计就倒了吧。

随即有天昭军士抱着一大捆*上前,君海棠急出白绫,远远便将*捞了过来,却不想城头将士齐齐惊呼,纷纷调转箭头朝她身后射去。

一道白影箭也似的从乌桓大军后方飘飞而来,*才在半空,没能落在君海棠手里,已被一股气流荡落城下。

“小丫头,毓桑王已不是你的保命符,嘉英王军令已下,今日定要破城。你我的恩怨,也一并在此地了结!”

此时冲车燃烧旺盛,火焰愈来愈上蹿,舔卷飘摇。崔芙蓉长袖翻舞,真力鼓荡,竟将焰锋生生给逼落了数尺。

江遥惊急万分,手上大黄弓搭了三支铁箭,内力运足十成,箭矢呼啸飞射,却被崔芙蓉轻轻巧巧挽袖一卷弹了回去,当即刺死两名西楮弓弩手。她纵身拦住君海棠,“想跑?没这么容易!”

“谁跑了?”君海棠冷笑,如今她已不是当初内力尽废的情形,几百年传下来的玄天逍遥气在她体内运转不息,她又何惧崔芙蓉?于是双臂齐挥,白绫末端扫到崔芙蓉胸口。

崔芙蓉只觉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球滚压在身前,自己体内气息瞬间凝滞。她疾退,撑在冲车支臂处,两手向下五指成爪,仿佛用手心在吸什么东西,蓦然翻掌处,一团发光的火球扑向君海棠,被其侧身避过后,火球打倒天昭军士身上,那人哎呀大叫一声,倒地不省人事,眉毛额发已然焦煳。

两军数万人看得清清楚楚,崔芙蓉竟然用内力将冲车燃烧的火焰吸起伤人,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博尔泽立在马上,内心汹涌滂湃,他只道小师父君海棠的内力武功已然是中原武林绝顶,可没料到连乌桓国师随手使出来的内力竟也更胜一筹,自己若能上前参与交手,那不知是何等美妙之事。一念至此,人也跃跃欲试。

君海棠心道,就你会内力吸火,我难道就不会么?况且此举更能助长烈焰燃烧,加快冲车焚殆过程。她微微一笑,双臂在空中划了个两条弧线,袖内鼓荡仿佛劲风凛冽。随着她手臂的舞动,两条红龙般的焰火从冲车底部斜飞而起,在半空划成两个半圆,绚烂交汇后直扑崔芙蓉门面。

这比方才崔芙蓉的威力,又胜了一倍!

冲车下木头燃烧的毕剥声中,车顶铁皮愈来愈热。崔芙蓉恍然醒悟,这丫头是要加快冲车的倒塌。她喝令身后乌桓兵:“给我放箭!”

高台木架上的乌桓弓手面面相觑,他们不正和灵州城头守军对射着么?崔芙蓉又补喊道:“射我!”

乌桓弓手全蒙了,国师这是在找死?不料君海棠也跟着喊:“射我!”这下不光乌桓兵,连天昭和西楮军士都傻了,莫不是两人内力相拼过渡,伤及脑子,都疯了不成?

江遥不假思索,一箭朝君海棠背心射去。那箭到了她身后却骤然拐向,仿佛被有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绕过她后突然加速朝崔芙蓉刺去。两军兵士这才醒悟,原来她二人是要借箭发威!一时间,双方弓手、弩手纷纷调转方向,数以百计的黑压压箭弩朝着冲车顶部射去。

二人用内力操控着半空中的横飞箭弩,只见一会儿黑帘笼罩,一会儿断矢飞散,只看得博尔泽从震惊到迷茫,从迷茫到怅然,这才感觉自己身在东陵小国,坐井观天,还道他自己所学所能已达天下第一的境地,如今看到崔芙蓉和君海棠,比他不知胜出了多少筹。博尔泽痴痴看许久,长叹一声,拔马掉头。博万津拉住他,“泽弟哪里去?”

博尔泽尚未回答,乌桓军西北角外一阵烟尘翻滚,不知何时,一支数千人的黑甲轻骑斜插到后方,将大军撕裂成两部分,并把劣势的步兵围起,高举长刀如狂风扫落叶般收割着人头。

江遥在城头也看见了,西北方向,那是林涧的人马么?

崔芙蓉和君海棠姨甥二人仍在冲车顶的方寸之地,吸火引箭,拼斗内力,其势之盛,其技之炫,当真是前无古人,后震来者。冲车四周焰光飞卷盘绕,浓烟滚滚,却被二人的内力逼在身周半丈之外,这等壮观之景吸引了两军将士,大家看得入迷,连黑甲骑兵何时冒出来的都不知道。其中十数黑甲骑排成楔形,以万钧之势冲破乌桓军阵,直至朝着灵州东城门飞驰而来。

崔芙蓉发觉君海棠内力之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又嫉又恨。自己还备了一物,趁着她未能完全驾驭自身的玄天逍遥气,先下手除了她。

哗啦啦巨响,冲车向下坍塌了数尺,崔君二人同时失衡坐落。君海棠眼前一阵金光闪耀,脚上忽地一紧,却发觉已被套上一条金黑色的软链,而链子另一头则锁在了车顶铁圈上。又是哧哧两声,下探的右手被崔芙蓉如法炮制用同样的软链锁住,她霎时直不起身来。

崔芙蓉的大袖在头顶压落,那排山倒海的气浪迫得君海棠吐出一口鲜血。她心想:“我就要死了么?”江遥的惊呼远远传来,崔芙蓉的真气偕卷火浪再次紧逼,这次,她是真的无法逃脱了吧?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君海棠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死之前,她还能见到他吗?四周忽有惊马嘶啼,摇摇烈焰中,一条黑影冲天而起,火光映出的容颜,不正是她临死也期盼再见一眼的人?!

那她,死也瞑目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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