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湫和张东的家住的不远，都在一个楼里面，只是楼层不一样，一个是二楼，一个是四楼。

秋湫先把张东送到了他的家门口，才挥手跟他道别，“再见。”

换作以前，张东也会跟她挥手道别的，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了。

秋湫对于他这样细微的变化，感觉是十分的明显，尤其是他现在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秋湫从楼梯上走了下去，走到了他身边，安抚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东，你怎么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心，在某一程度上，大大的安抚了患得患失的张东。

他抬起头，刘海依旧很长，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邋遢极了，“进去坐坐好吗？”

他的声音近乎乞求，听得秋湫的心都软了，她点了点头之后，张东就把身边的位置给让开了，让她进来了。

然后，他在秋湫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把门锁都给反锁了。

张东住在的是一个光线比较弱的地方，外面的参天大树挡住了客厅的视线，每次夏天的时候，张东家都是一片阴冷，就像是冬天一样。

秋湫来过几次，也在猜测，这可能是他把自己封闭在自己世界的一个方法，好像关上了窗户以后，遮住了外面的阳光以后，这里就成了他的保护地。

少年的家被他打理的整整齐齐，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雅的香味，像是花香一样，书也被他整齐的摆放在书柜上，地板也被他拖得干干净净，除了密不透光的窗户之外，一切看起来都特别的好……好奇怪。

秋湫疑惑的看着客厅里的陈设，扭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那边的张东，心里不乏对他的怀疑。

在她记忆里面的张东，虽然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少年，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害怕光线的人；他虽然爱干净，但每次秋湫给他整理整齐之后，他都会忍不住发一次脾气，然后把她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给破坏掉。

他每次发脾气的时候，都不会对着秋湫吼，只会用那些无辜的装饰品来出气。每次他一发完脾气，整个家里都是一片狼藉，唯有秋湫站的那个位置周围没有东西，甚至那些东西的碎片都没有靠近她分毫。

他砸东西的时候，秋湫不敢去拉他，只能站在一边静静的数着时间，等着他发完脾气。

张东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次他都会把这些时间算得十分的精准，连发脾气也一样，能够精准到秒钟。

以前的时候，秋湫在书上看过一句话：

所有的精神疾病患者，都是一个十足的天才。

张东就是一个十足的天才。

有时候秋湫也会为他感到遗憾，明明是一个天才，却因为家庭的原因，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时好时坏的疯子。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决定把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开，试图用专业的理论知识来为自己解答，这一定不是因为他的病情加重了，而是他在逐渐的改变了，他在往好的那一方面好转了。

她甚至幻想到了未来的几年后，张东能够站在世界的舞台，能够和台下的观众们侃侃而谈，也能够把他自己知道的很多东西带给全世界，到时候，谁会相信他曾经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呢？

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甜，接过了张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冷。

张东的另外一只手里端着一盘果盘，他递水给她之后，就把果盘放到了桌上，果盘里面还放着一把水果刀。

他叉了一块苹果递给了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看着她，眼里露出了期待，“甜吗？”

秋湫点了点头，又叉了一块其他的放进嘴里，然后很满足的点了点头，“很甜呢。”

她很喜欢吃这些甜食，每次吃的时候，都会是很满足。

他转头，看向了那一桌上放着的水果，心里说道：这个张科，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了。

他看着秋湫吃的满足，自己心里也是满足的。

等秋湫把他切的果盘全部吃完了以后，还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真的很好吃，我很开心呢。”

张东没有急着收拾眼前的果盘，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给她化其他的水果来吃，手一边动着，嘴里也像是在漫不经心的问道，“快高考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似乎也是对高考的向往，让她的语气里面带了几兴奋，“我都想好了，高考完了以后要做什么，而且……”

“铛！”

他一把把刀放在了桌上，心里那头关押着的小兽即将冲破他的身体，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

“去哪？”他捂着胸口，问的有些艰难，嗓音也有些哑了。

秋湫被他摔刀的一幕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回神了，也知道她现在说这话是在刺激他，但是，她离开这里，他也是迟早都会知道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会彻底的疯癫吧。所以，她现在要给他打一个预防针。

她坐直了身体，很认真的看着他，“张东，三个月之后我就要上大学了，可能不在安市，你能……”

“我不能！”不等秋湫说完，他就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她，刘海下的眼睛里面是一片血红，像是末世里面吃人的恶兽。

秋湫捏紧了沙发上的被单，撇开了头，不再去看他了。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张东是在气头上，情绪正处在激动的时候，任何人上去说话，很可能就是他的出气筒。

但她避开视线的模样深深地刺伤了张东的眼睛，他的脑海不由得浮现下午的时候……

回到下午——

在张科说了那句话以后，裴思思虽然好奇张东是谁，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于是，这一路上她都紧闭着自己的嘴巴，绝对不开口提问。

虽然他也不会解答她的疑惑呢。

在车上的时候，她还幻想着张科的老大，应该就是那种带头大哥的彪悍样，住在那种帮派里面，每进去一个关卡，都会被人蒙眼进行检查，然后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才能见到那个神秘而且彪悍的大哥大。

然而……

摩托车停到一个破旧的小区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龟裂了。

裴思思指着前面那个破破旧旧的小巷子，有些瞠目结舌：“这……这就是你老大的家？”家字的尾音拖长，还有些震惊的意味。

张科正停好自己的爱车，为了不让自己的爱车受到委屈，他还在那辆已经有点破的摩托车上面遮了一层蓝色的布，然后，十分爱抚的摸了一下被遮住的摩托，还说了一个让裴思思感到很恶心的称呼：“欧，我的宝贝，你乖乖的待着啊，爸爸一会儿就接你了哈。”

说着，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的那辆“爱车”。

裴思思：“……”

她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恶寒，“真是够了，赶紧走吧。”

张科也连忙跟了上去，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她说见他需要做些什么，还有不要随便搭话什么什么的。

裴思思听着他唠唠叨叨的话，恨不得把手里的果篮扔到他的脸上去，但好在，她忍住了。

张东住在二楼，张科在门口敲门的时候，态度表现的特别的恭敬，还一把拿过了裴思思手上的果篮。

裴思思：“！！！”

裴思思：“……”

她生气的跺了跺脚，心里骂：早点不拿，现在献殷勤动作倒是挺快！

但是，对于他这样的无赖，她也毫无办法。

张科在外面敲了几分钟的门之后，里面的人才姗姗来迟的开了门。

张东刘海下的眼睛瞟了他们一眼，没什么兴趣，作势要关门。

张科立马挤了过去，挡住了他的门，笑得一脸的谄媚，“哥哥哥，别关门啊，我有事找你。”

说完，还很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见他的眼睛一直在他手里的果盘上后，立马就把手里的果盘递了上去，像个狗腿子似的，“哥哥哥，你看，这是我买来孝敬给你的。”

张东这才掀开了自己的眼皮，让了一道门，“进来吧。”

裴思思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类似垃圾堆的地方：书，被扔的地上到处都是，地上的垃圾也像是发霉了一样，窗户也是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一股子的腐臭味。

裴思思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进门的少年提着果篮，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面，手里也把玩着一个水果。

他倒不是对这些感兴趣，但是他喜欢的人却十分的喜欢吃水果。

少年遮住的眼睛看着她这嫌恶的表情，也皱了皱眉，但同时，他想到的，确实那个女孩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最后，裴思思什么都还没说，就被张科给赶出来了，而是这个男人还死不要脸，“裴思思，你欠我的车费得给我，还有那个水果费，还有还有，还有我的时间损失费。”

裴思思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实施，门就被张科给关上了。

裴思思：“！？！！”

“张科！！你就是个贱人！！”

她狠狠的跺着脚，恨不得把这些天的不满全部都给发泄出来。

很好！张科！张东！

我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她对着里面的人吼了一嗓子，“张东！你的精神失常对不对！怎么着，你就不担心你的病刺激到她吗！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是注定得不到爱的！”

“像你这样狼狈的人，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

吼完，她立马就往外面跑了，然后躲在了一个地方，就看到，下一秒张科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裴思思：哼，让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