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冻得干硬。

枯死的草木半埋在冰层里，等候着冬季的逝去，已经临近入夜，黄昏也渐渐远去，黑暗即将降临。

从海基尔城中走出的众人在广阔的平原上驻足歇息，瑟琳娜放眼望去，看见一簇接着一簇的帐篷，一团接一团的篝火，还有坐落在取水地的小型集市，大家在那里交换彼此的货物。

“像是书里提到的库里尔德人的生活。”

瑟琳娜喃喃道，库里尔德人是一支南方的草原游牧民族，常年以劫掠和畜牧为生。

维娜卡纳坐在土坡之上，身下是一张精美华贵的毯子，是一位海基尔城的妇女献上来的。

“嘿，圣人先知怎会坐这样的毯子。”

瑟琳娜扬起脸看着维娜卡纳，笑问道。

依照她的记忆，那些赫赫有名的先知和圣人们都是衣着朴素的苦行者的模样，好似一旦脱离了这番模样，穿金带银，就不配被称为先知圣人了。

维娜卡纳没有理会瑟琳娜。

瑟琳娜努了努嘴，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维娜卡纳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她爬上了土坡，迎面看见了一旁的桑德拉撕开面包，把面包放入水中浸泡，然后拿勺子涂抹上一团炖好的肉酱。

桑德拉也见到了瑟琳娜，她把手里的食物递了过去。

瑟琳娜接过后道了谢，然后走到维娜卡纳的身边。

“你不吃吗？”

“不吃。”

维娜卡纳简短地回答。

神性滋养着她的肉体，因此她无需水或是食物。

瑟琳娜坐到维娜卡纳的身边，无所顾忌地大口吃起肉酱面包来。

“你为什么要到圣都？”

她吞下一口饱含水分的面包后问道。

“普世公会议。”

维娜卡纳答道。

“普世…等等，”

瑟琳娜瞪大了眼睛，出身显赫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普世公会议？！自教会建成以来只召开过六次的普世公会议？！圣都那里要召开？”

“快要第七次了。”

见维娜卡纳没有给出否定的回答，瑟琳娜大为惊愕，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位于北土的圣都竟然会召开普世公会议，要知道六次普世公会议都在南方召开，要么是在教宗圣座所在的瑞塔萨伦岛，要么是在号称上古时代的最后帝国的丹斯切尔。

除开这两地外，其他的国家或是城邦、乃至于各大圣地，都未曾有过召开普世公会议的福祉。

而尽管北土曾出过罗伦这位带来福音的人，但普世公会议将要在圣都召开，对于整个北土大地来说是第一次，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次。

“怪不得你要到北土去…”

瑟琳娜重重地吐气道，

“你要去那做什么，宣告自己活圣人的身份，得到教宗的认可和钦定？”

“教宗的认可和钦定？”

维娜卡纳觉得好笑。

她这一反问，瑟琳娜立即意识到什么，神派来的人又何须教宗的认可和钦定呢。

“那么…你究竟要到那做什么？”

瑟琳娜郝颜了，压住方才的尴尬继续问道。

维娜卡纳指了指土坡下的异教徒们。

瑟琳娜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普世公会议和这群异教徒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要昭告那些人，世人皆可得救。”

瑟琳娜恍然明白了维娜卡纳的意思。

“那你要怎么…”

瑟琳娜话音落了一半，还未说完，便停滞住了。

异象涌现。

在维娜卡纳的视野里，时间好像刹那凝固，包括瑟琳娜在内的，土坡上土坡下的一切都停滞在了原地。

就好像时间静止了般。

维娜卡纳从土坡上缓缓起身。

她早有预料。

维娜卡纳眺望远方，寂静的夜空之下，黑暗将事物与事物的界限变得模湖，即使是在好的猎人，也难以在这片黑暗中的冻裂土地上，看到远方的闪烁起一道灰白色的光芒。

王女缓缓走下土坡，慢慢朝那里走去。

双足踏过一寸寸的冻裂土地，寒风也静止下来，维娜卡纳伸手便能触碰到它们，感受到一丝凉意。

不知何时，维娜卡纳停了下来。

她身后的寂静夜色里，一个身着长袍的身影慢慢在黑暗中显现。

“爱资哈尔，是么？”

维娜卡纳出声道。

“正是我，维娜卡纳，”

身后响起了难以描述的朴素声音，

“早在我跳入深渊前，我就知道了你的。”

“许多人都能知道我。没有人的名字不被记载在命运古卷之中。”

维娜卡纳的语气平澹，好似她早有预料会在此遇见爱资哈尔，并不值得吃惊，

“你要做什么？爱资哈尔。”

“我为神的审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