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本也没妄图让她对自己一如往常，却也没想到她如此冷澹，连句话都没说就要走。
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似的，有点喘不上起来。
商朝几乎是下意识就唤住了她。
“喜儿。”
商喜知道自己不该停留，可终究还是没能抗拒身体的本能，止住了向前的脚步。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是期盼着大哥跟自己主动说话的。
商朝见她虽停下，身子却仍是倔强地面朝前方背对着自己，忍不住轻叹一声，侧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商湘。
“湘儿，你先回宫里去，大哥晚些时候陪你去说话。”
商湘下意识以为大哥是要支走自己之后责罚商喜，心下早已乐得不成样子。
“好……”
说完之后，商湘行了个礼就可怜兮兮地走了。
商喜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乳牙前两天掉了一颗，本是不觉得疼的，不知怎的今日看了一出戏之后，竟隐隐作痛了。
还真是感时花溅泪啊，连牙齿都在嘲笑她。
见商喜倔强地不回身子，商朝轻叹，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
瘦了些，眉眼间也显得憔悴了。
“见了哥哥，怎么也不打招呼了？”
听着大哥带了些质问的话，商喜越发觉得委屈了。
经历了那样的事，他居然要让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
也对，大哥应该是喜欢商湘那样听话识礼的孩子吧。
商喜强忍住心中的波涛汹涌，转过身来冲他毕恭毕敬行了个礼，目光始终低垂着没有看他，语气也格外疏离。
“大哥。”
商朝愣了愣。
她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大哥，不再是从前的哥哥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吧。
“跟我过来。”
商朝上前几步轻轻拉住了她的小手，语气中夹杂了些无奈。
商喜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很不喜欢大哥这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态度，不自然地挣开了他。
她想要的是一个理由，而不是敷衍。
商朝与小小的人儿僵持了一阵，恍然意识到彼此都是一样的偏执倔强，谁也不肯服软。
他在心底长叹一声，终究还是缓缓蹲下身来。
“之前的事的确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喜儿别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商喜默默看着他。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商喜盯着他看了半晌，始终没再等来下一句话，忍不住主动问道：“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不管自己再怎么发狠生气，其实一直都在等他的解释。
只要他的解释有一点点的合理之处，她就愿意相信他。
谁让他是大哥，从小到大对她那样好的大哥。
“有，”商朝眸光深邃，藏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哥哥有解释，但是喜儿想听吗？”
商喜瞬间觉得如释重负，轻轻点了头。
他果然是有苦衷的。
商朝缓缓起身，又一次牵住了她的手，只是这一次越发强硬了几分，力道让她拒绝不了。
“那就跟我过来。”
商喜没想到大哥带自己去的地方正是她本就要去的兰轩。
更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寝殿就看到榻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呼吸微弱，几乎没有半点生气似的。
怎么会是爹爹……
商喜一愣，抬头见三哥四哥也守在这里，都有些闪躲地小心打量着她的反应。
“爹爹！”
回过神来的商喜勐地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男人毫无血色的手。
一片冰冷，没有半丝温度。
“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他怎么了？”商喜情急之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四哥，你不是说爹爹出宫去了吗，怎么会……”
小妹焦急的模样落在眼里，商肆也觉得难受。
当日父王身体不适，他恐小妹担心这才随口说了个谎，谁料父王这病症来势汹汹，一日过后就昏睡不醒了。
商肆觉得自己有点无颜面对她，声音很轻，“父王中毒了……”
中毒了……
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梧桐苑里什么消息都没有传进来？
难道爹爹生病这种事还不如大哥一句禁足要紧吗。
商喜心脏跳得很快，轻声问道：“何时的事？”
商朝看着小妹满脸是忧色和紧握着父王不肯松开的手，第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或许他不该让她出来，将她继续困在梧桐苑是不是会好一些。
只是人已经出来了，说什么都太迟。
商朝神情很澹，声音也很轻，没有半点不自在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就在我将你禁足的那日。”
一听这话，商喜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爹爹病重，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蒙在鼓里，甚至还听话地在梧桐苑闷了整整半个月！
商枝意识到小妹此时情绪激动，说不定会责备大哥刻意隐瞒。
“喜儿莫怪大哥，他也是无奈之举，一是恐你担忧过度冲动行事，而也是防止商湘再对你多做为难，这才……”
商喜看着面色平静的大哥，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释吗？”
商朝没说话。
商喜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眼下的确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虽情绪容易波动，却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她转眼看向四哥，问起了正事。
“太医怎么说？父王中的什么毒？可有解药？”
商肆有点为难，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妹实话，一时间有些无措地观察起了大哥的反应。
大哥不着痕迹地冲他轻轻颔首。
“无名之毒，世间罕见，应是……”商肆唇瓣轻颤，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应是无解。”
无解。
这两个字落在商喜耳中宛如骤雨雷鸣般，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她一直以为，像爹爹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是强大的，傲慢的，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却忘了一件事。
他也是个凡人，也会生病，也会死的。
商喜愣怔了不知多久，寝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怎么会无解呢，”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自我安慰着，“魏先生肯定有办法的，我们去找他，他一定……”
“喜儿！”
手臂忽然被大哥一把攥住，他冷静的神情在此时显得格外残忍。
“魏冉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上安，云游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