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运气也太好了。”杜萦回说。

“那可不。”余讳挺高兴的样子，“更好的还在后头。我因为吃了那个什么丹，力气更大了，打架也更厉害了。我头儿对我也更好了，连打水都不指使我去。住山里嘛，还给我分了个冬暖夏凉的小窟窿自己住，我在洞口种了好多小甜菜。”

杜萦回想，你那时候跟修到金丹都没什么区别了，谁还敢指使你。

余讳说：“然后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帮派里好像有几个人闹得不太愉快，我原来的头儿就离家出走了。然后剩下的弟兄让我做头儿，我觉得也不赖吧，头儿住的山洞大一点，我进去不用猫腰。有一天出去打劫的时候，看见城里在烧，一路走一路都在烧，这一看就明白呀，外头打仗了。”

杜萦回点头，这大约就是八州乱道的时候。

余讳说：“那时候也不知道多严重，这样兄弟们一商量，不行就先躲一阵子，那些仙君惹不起。回来的路上遇到好多逃难的男男女女，我们就都带回山里了，多点人手好种地嘛，也不是养不起这么多嘴。”

“你也算积德。”杜萦回说。

“没想那么多，唉但是他们也都怕我，兄弟们虽然对我不坏，但一直以来也都没什么好脸色……唉。”余讳说，“那阵子我觉得是我运气最不好的时候，我把山洞给他们住，给他们打水，他们还是不敢看我也不敢说话。后来我们几个兄弟出去找吃的，回来发现好多修士在洞口，里面的人都死了。我很生气，跟那群修士们打了一架，杀光了那些修士。结果没两天就有更多人找上来，我跟兄弟们就跑了，一边跑一边打。”

“那是哪里的修士？”杜萦回问。

“我那个小野山在乘安州，那边……当年有什么仙门我不太知道。”

杜萦回想想，那里曾经是有两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仙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一下子没有想出名号。

余讳说：“杜仙师可是想到什么？”

杜萦回摇头：“没印象，你接着说。”

余讳：“嗯，就这么，打仗的时候，我其实没逃掉，一直在跟乘安那一片的仙门打打杀杀，跟着我混的人也都是刀头舔血。我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一条贱命而已不过为了糊口，只是有时候得从死人嘴里抢吃的。我在那地方小，一直乱得很，我都不知道仗什么时候打完的。君上抓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土匪头子呢。”

“蒋殿去抓你？”

“我说得不太准，应该已经是督院了，乘安督到处打土匪，我就被抓了。”余讳说，“杜仙师，好运气这又回来了。”

“这也是好运气？”

“必须是，我在牢里待着，突然监守说上面来人，要见我，让我去了懂点事别乱说话。”余讳忽然来了精神，“我能不紧张吗，还憋着泡尿呢，憋得尿包疼。”

杜萦回：“你这就去见他了？”

余讳点头：“是，我见到君上，憋都不用憋，自己就忘这茬了。杜仙师，我头一次啊，见到天仙下凡。”

杜萦回故意挖苦他：“长见识了？”

“长，长大发了。”

余讳欣然说道：“我确实没乱说话，就把我给杜仙师你讲的这些事儿跟君上说了，君上对我说：‘知道你人不坏，只是时事所迫’。那时候我不念书，君上说的一些话我也听不懂，但是我知道是很好的话。他问我想不想改过自新，跟着他。我一千一百个愿意啊，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君上看着我一直是笑笑的，特别好。”

杜萦回虽然觉得蒋兰宫是对谁都一样笑，但看着余讳说话的神情，也许对他来说，这样就足以为恩情。

“君上问我叫什么，我说没名，我爹和村里人叫我锄头，别人害怕我，都不叫我，找我都‘那谁’‘老兄’这么叫。”余讳说，“君上说，既然直呼我让人忌讳，那便愿我承得住这份煞气。就给我赐名叫‘余讳’。”

余讳拍拍围着大肚子的腰带，给他看那上面闪耀的鎏金心月狐纹，一副自豪的神色。

“那一年我跟着君上走遍了八州，他给我肉吃，教我练功识字知礼。”余讳眼中涌出点点微光，把耙子往地上一戳，拔出腰间两柄巨斧给杜萦回看，“君上专门给我打了这两柄斧子，叫‘开天’、‘辟地’，就是信任我，能帮他重整乾坤。”

杜萦回看着那两柄上好的重器，想想将离也是蒋兰宫给的，不由百感交集。

“我没让君上失望。”余讳情绪激动，“所以，君上才会放心将少君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