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朋友难道本身不就是件麻烦的事情吗？

许久没有与人交手，胖子王镇东不得不在心中默念起口诀。

一式虎爪，躲闪之间，顷刻打出六招，招招贯在五个人咽喉。

对等的实力，往往也在一瞬间决定胜负，而不对等的实力，胜负的判别，更是在眨眼之间。

五个爪牙轰然倒地，胖子王镇东毫发无伤。

现在，雪地上站立着的，有夏方，有季康，有胖子王镇东，还有十几个蒙古兵。

季康道：“他们由我来处置，你们不要插手。”

当中一个蒙古兵挥刀来砍，口里叫嚷道：“不让我们活，你们也别想好好活！”

季康笑道：“怎么恃强凌弱的你们，竟会说些本来该是我们想说的话。“

蒙古兵挥刀看来，阳光之下，刀面入镜，一闪而过，晃眼逼人。

这道刀身化作的光，戛然而止，停在半空，被季康用手中虎骨轻易拦住。

挥砍速度很快，但季康却比蒙古兵快了十倍。

连夏方也没有看清季康是什么时候挥起虎骨的，夏方大惊。

季康抽出虎骨再插进蒙古兵肚子里，更是快到蒙古兵连反应没来得及，手中弯刀脱手，垂落在雪地上和季康将虎骨插进自己肚子里的动作，几乎是同时的。

胖子王镇东也被季康的速度惊到，嘴里道：“如果让你这样的人会了功夫，实在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夏方也笑着说：“怪不得不会功夫，竟然杀得了老虎。“

蒙古兵倒下那一瞬间，还连连回头望着身后同行的十来个人，眼中写满孤独和失望。

季康的心，善良到柔软。

季康的心，狠烈到残暴。

蒙古兵倒下之前，季康对他说：“不要看了，他们是不会救你的，就好像你不会救他们一样，像你们这种人，能救赎你们的，只有死！“

从蒙古兵幽深的目光中，季康看到了生命一点点被剥离肉体的样子，蒙古兵的眼睛从黑亮到灰白，只用了他一句话的时间。这句话，彻底扯断了蒙古兵生存下去的全部希望。

“像你们这种人，能救赎你们的，只有死！“

季康如一个狂风暴雨中面容平静，心中却在发狂的野兽，手中的虎骨锋芒逼人，如死神手中的芒刺，在十来个蒙古兵已经漆黑浑浊的视野里，挥刺往返，只见一道道血红光闪，噗噗噗鲜血奔涌，一声又一声重物坠落在雪地之上。

雪地被染成红色滩涂，积雪溶解，流出一道道痕，好像雪地的巨大伤口。

夏方弯着一条腿，轻轻坐在雪地上。

胖子王镇东已经被季康惊得目瞪口呆。

季康把虎骨在雪地上蹭了蹭，回过头看向夏方和胖子王镇东。

如果此时树尖有人，那便可以看到，三个人，被二十几俱尸体围着，雪白的林子当中，多了一抹鲜红。

在这个本来只有黑和白的世界，红，是唯一能够出现的颜色。

挥刺，躲闪，叫骂。

愤怒，惊恐，绝望。

一切太快，都发生在瞬间。

闻人博颜曾经说过，当年问鼎江湖，天下传名，是他五十岁的时候。

三江龙王韩敬称霸江湖的时候，年方四十。

易脉错骨神功童小宝，与闻人博颜旗鼓相当，也不过三十出头。

江湖就是这样，必然有人老去，必然有人出现，新人换旧人。

江湖更是这样，踩着前人的肩膀，将前人淹没。

季康擦了擦脸上的血点，缓缓来到夏方身边，轻轻坐下。

夏方看着季康，季康也转脸看向夏方。

如果表情可以用水滴来形容，以十滴水形容出表情的深刻，那么夏方现在脸上的表情只有一滴，一滴惊诧。

如果同样用十滴水来形容季康脸上的表情，那么现在季康脸上的表情是干的，一滴都没有。

季康先开口：“你是觉得我很残忍。“

夏方点了点头。

季康叹口气，将目光望向远方：“那是你还没领会过对这世间的失望。“

胖子王镇东凑过来，拉着季康的手端详个不停。

季康被胖子王镇东的动作惊得呆了，胖子王镇东直接将季康的手抬起来，反复摩挲。

季康下意识收回手，胖子王镇东这才意识到事态，嘿嘿地满脸堆笑道：“抱歉，一时鲁莽。只是我实在是诧异，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

季康也表现出一副不好理解的样子，“我一直觉得，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胖子王镇东立刻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你该见到了，你出手的时候，他们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季康道：“那是他们，换做你们，就未必会这样了。“

胖子王镇东低头思索了一下，又抬起头道：“不好说，我看我也未必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那你呢？“季康转头看向夏方，语气平和。

夏方摸了摸眉梢道：“这个问题，我想应该由我来问你。“

季康道：“哦？”

夏方接着说：“刚刚我出手的时候，已经是我的最快速度，依你看，我的速度在你眼里，是快是慢？”

季康回忆了一下道：“慢了，但已经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快的，比老虎快。”

夏方撇了撇嘴，悠悠躺在雪地上，翘起二郎腿，脚尖不住点啊点的，“看来我终于能遇到一个比我强些的朋友。”

胖子王镇东闻言大怒，“你这是什么话？”

夏方闭上眼，享受起寒冷天地里，忽然变暖的阳光，这阳光把这片雪地也烘得暖了，着实令他感到十分放松，十分惬意。

听见胖子王镇东的怒声，夏方悠悠回应，与其调皮道：“什么话？自然是实话。”

胖子王镇东抓起一把雪，扬起来缤纷落下，晶莹洒在夏方脸上，夏方也不睁眼，依旧悠悠道：“这么温暖的太阳，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你这捧雪，倒像盛夏一缕清风拂面，舒爽得很。”

胖子王镇东气得转过头，不再说话，双脚在雪地上蹭啊蹭的，嘴里道：“若是用雪把你埋上，看你还舒爽不舒爽。”

季康被二人逗得乐了，嘴里道：“多了你们两个朋友，确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胖子王镇东道：“有趣？等他给你添了无尽麻烦的时候，你再来说有趣还是无趣吧。”

季康道：“交朋友难道本身不就是件麻烦的事情吗？”

季康的话，让胖子王镇东感到意外，回问道：“交朋友本事就该是件麻烦的事情？”

季康笑道：“难道不是吗？”

胖子王镇东不忿道：“交朋友当然是为了有趣，怎么该是件麻烦事呢？”

季康道：“交朋友当然是件麻烦事情，如果没有了朋友，自然会少很多麻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