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灵堂，白色的经幡轻轻摇晃。
顾楠低头对上记酒妹妹湿漉漉的眼睛，她轻声说：“我也死了。”
“不可能，你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吗？”妹妹声音哽咽下。
人就在眼前，怎么会死了？
顾楠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微光在两人手掌间升起，紧接着妹妹脑海里浮现一些画面。
万云峡谷，狂风呼啸。
顾楠和记酒浴血杀敌，苦苦支撑。
时间流逝，身边并肩作战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人，互相搀扶。
对面几百只鬼物步步紧逼。
“队长，看来今日我们都要葬身于此。”记酒用力擦干净眼前的血水，视野清晰三分。
“怕吗？”她声音沙哑。
“当然怕。”
记酒握紧手中的断剑，目视前方一片坦荡，“不过相对于怕死，我更怕这群鬼物大军压境，伤害我身后的家人。”
记酒想到从小到大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溢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家小妹从小就是爱哭鬼，要是让她看到这么多鬼，肯定又要吓哭了。”
顾楠抬头望了望狭窄的峡谷。
她沉声说：“你家小妹，不会被这些鬼吓哭。”
记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人多年战友，默契程度非一般人能比。
他瞬间明白顾楠的意思，“你想要依靠此处地势，将剩下的鬼全部埋葬于此。”
她补充说：“不仅是鬼，还有我们。”
届时峡谷上方碎石滚落，他们两个也没发活。
“记酒，我们也会死。”她声音轻飘飘随风而去。
记酒低头，不自觉再次握紧手中的剑，“死前拉这么多鬼垫背，值了！”
顾楠点点头，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浪费。
她说：“你左我右。”
寒风料峭，黑衣染血。
两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轰碎峡谷两边的山石。
山崩地裂，尘埃四起！
“兄长！”
记家小妹哭喊一声，画面里两人全部被压碎石之下，于万云峡谷阵亡。
画面到这里结束。
记家小妹早已经哭成泪人，眼前的姐姐死了，兄长也死了。
“姐姐，你是鬼吗？”她声音已经哭哑。
顾楠想了下找到一个借口，“我是她的契约鬼物，原主死后托付我鬼上人身，完成遗愿。”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顾楠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七人全部战死沙场，顾楠突然出现被怀疑很正常，是她考虑不周，怪不得别人怀疑。
记家小妹抱着她哭了好一阵，轻咬嘴唇，“姐姐，我还有件事问你。”
“你说。”
“兄长临走前我曾经听到他说，此去万云峡谷只是拖延敌军，不会死战。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画面中没有看到援军？”
老两口闻言同样侧目看去。
“顾姑娘，小女说得是真的吗？”老妪眼眶中泪花闪烁。
顾楠没有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三人。
“拒不出兵……”老妪身影一晃，接受不了差点晕过去。
她凄厉地呼喊道：“我儿在战场上该多绝望！”
等不到援军的那几个时辰，他们内心在想什么？
是在苦苦支撑，期盼身后出现杨元的援军；还是在希望中失望，到最后绝望的赴死？
“老夫要找皇上去问个明白，为什么不出兵？！”老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爬满皱纹的脸微微发颤。
顾楠把他拦下，“老伯，你们这么去问问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我会把事情调查清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不等开口答应，记家小妹忽然抓住她的手。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调查兄长的死因。”
“不行。”顾楠直接拒绝她的要求，“此行危险，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跟在我身边太危险。”
“我年龄虽低，可阿爹、阿娘自幼请人教我本事。
如今我文能识文断字、武能提枪上马，不输男儿郎。请姐姐带上我一起去查兄长的死因。”
顾楠还是拒绝，“你跟在我身边要面对的是鬼，不是普通的人。”
“我可以！”记家小妹语气坚定。
顾楠狐疑一声，就看到她身上鬼气阵阵，阴森可怖。
“你什么时候和鬼缔结契约？”顾楠惊讶地问。
投靠邑国的鬼物不多，全部被皇室掌握。
每个月会进行一次选拔，选拔通过的将士可以获得缔结契约的资格。
记家小妹是从哪里弄到的一只鬼？
“大街上。”她声音还有些沙哑。
白菜：“……”
它听说过大街上捡人，没听说过捡鬼的。
“大大，这个鬼会不会有问题？”它担心地问。
顾楠也这么认为，她悄悄动用法术，想要把小妹身体内的鬼物逼迫出来。
可奇怪的是竟然失败了。
她眸中一凝，这只鬼实力不低，甚至不在她之下。
会不会是……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记家小妹再次开口请求，“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顾楠面无表情没有回话，眼角余光看向对面的记家二老。
这件事必须两人同意，她才会考虑。
记家小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父母的目光。
老妪拽紧手中白色手帕，声音悲切，“这件事教给顾姑娘去办，你就在家呆着。”
停顿片刻，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们别无所求，只想卿卿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记卿卿听到眼神微湿，她咬紧牙关把泪水憋回去。
她说：“阿娘，现在这个世道哪里还能平安顺遂？”
燕北城最后的净土，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们随时都可能身首异处。
“您就让我跟顾姐姐走吧，我想亲自调查清楚兄长的死因，也想像他一样，保护你们。”
夫妇两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
“你，你也要参军？”老丈声音艰难干涩地问。
“不，军中有鬼我不要参军。
但是我要杀尽燕北城外的恶鬼！”
一来为兄报仇。
二来她要彻底结束鬼气复苏的时代，把恶鬼全部杀干净，她才能和阿爹、阿娘过上平安顺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