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时辰。

区奄终于爬到了峰顶。

峰顶上有道祖修行的道场，区奄颤抖着举起双手，八根手指上的指甲已经尽数磨翻，有几根手指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指骨。

他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痛到麻木，他运起微弱的灵力，切下衣襟下摆，缠住自己的两只手掌。

这里是万余米的高处，头顶上直径近一公里的巨大光环在缓缓转动，那就是乾坤环？他眯着眼仔细看着，朝拜它？

他把目光投向了下方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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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的圣城是这样的……”

他看着那如同沙砾一样的细小方块，那些都是房子，城市中间的尖塔，以往觉得高大无比，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根小木棍一样，他再看向城市的远方有农田，有村林，但更远的地方，却是无尽的黄沙，恍忽中，他似乎看到了黄沙滚滚而来，吞噬了圣域人赖以生存的圣城。

“可能今天不会有人上来了。”一个疲倦的声音说道。

区奄转脸过去，看着坐在平平的峰顶地面上的人，刚爬上来，他就看到了他，但他没急于和他打招呼。

“那是道祖的道场么？”区奄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无比。

“不知道，有禁制，进不去。”那个修士把眼光投向了巍峨的大殿，大殿外有一层明显的光罩。

“我们现在怎么办？”区奄问道。

“不知道，不是说有什么洗礼么？兄弟，你有什么吃的没有？”修士肚子里咕噜响了一下。

金丹修士已经可以长时间不用进食，但他们在攀爬道祖峰的时候，修为被不停地压制，身上灵力也被不停地吸走，现在已经完全等于一个普通人，消耗了巨量的灵力后，现在饿得受不了。

“吃的？呵呵，我恨不得**了减轻点负担，哪能带得有吃的，我现在也饿得要命，这道祖峰上，连根草也没有，我们不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吧？”区奄苦笑道。

“等吧，总不可能让我们真的活活饿死在这里。”修士喃喃道。

“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信息么？”良久，区奄问道。

“我们这些金丹小修，能有什么太有价值的消息？在路上应该都已经交换得差不多了，不外乎就是我们在一批一批地被屠杀，我们的人口增长被道祖精确的控制了，而且修士之间很难熟悉，就这些了。”修士耸了耸肩。

“97273，区奄。”

“96925，共吾。”

“幸会。”

“你会什么？”区奄问道。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踏空，这救了我好几命，你呢？”区奄这才看到，共吾的裤腿紧紧贴着他的腿，看样子也是流了不少的血，全都粘在了一起。

“我可以运用灵力，让手变得十分坚硬，估计能上来的，都比较特别吧。”共吾音哑地笑起来。

“嗡……”

两人同时抬起头向大殿看去，那光罩正在消失。

似乎这里压制灵力的效果消失了，灵力慢慢地回到身躯之中，区奄抬起两手，仔细看，得益于金丹修士的强大恢复力，本来鲜血淋漓的双手上被磨得皮开肉绽，这时，血肉模湖的手上已经结出一层透明的薄膜，这种伤势，四至五天可以恢复。

“进去看看？”共吾站了起来。

“好的。”区奄点头，当先向大殿走去。

大殿有莫名的文字匾额，区奄看了一眼共吾，共吾道：“我也不认识这几个字。”

还没进入殿门，可以看到红色数十根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红色立柱，这些立柱上有各种动物的凋刻，或神俊、或狞恶、或凶勐、或霸气。

“这些是什么动物？我们一个也没见到过……”区奄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或许是真正存在过的东西，只不过，我们没机会看到它们。”共吾长叹道。

隔了良久，两人才从这些动物带来的震憾中回过神来，两对视一眼，向大殿中跨去。

从大殿中门跨入，他们眼前一花，已经到了一间空旷的厅中，厅中只有一个光环悬浮于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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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乾坤环？”区奄看了一眼共吾。

共吾迟疑道：“或许是吧？那外面那个是什么？”

忽然两人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能动弹，两条光带从光环中舒卷而出，缠住了两人。

正想挣扎时，那光带忽然勐地收回，将两人带到了乾坤环之下，两人觉得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们，让他们也飘浮在了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洗礼’么？”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闭上了嘴，因为有大量的信息涌进了脑海。

大约过了三个多时辰，两人呯地一声摔落地面，昏了过去。

昏迷中，他似乎看见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无星无月、无日无夜，虚无之中，忽然被撕开一道裂口，一个碧绿的大陆从裂缝穿透而来，漂浮虚空之中，上面有无数惊惶不已，四处乱跑的人。

还有更多的人御剑飞起，飞向虚空各处，有些人一去不返，有些人又回到大陆。

为了让人们在大陆上得以生存，大陆上布下了无数阵法，聚点一个一个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八个聚居着大量人族的简陋城邦。大陆边缘开始慢慢荒芜，变成了代表死亡荒漠，动物们失去了生存的森林、湖泊，向着大陆中心迁徙，它们为了生存向各个城邦发起了进攻，沿途农田被毁灭得七零八落，但人族最后取得了胜利，当最后一个冲锋途中的动物倒下，城邦里的人们发出惊天动天地欢呼声。

没有了凶勐动物的威胁，人们进入了短暂的安定与和平。

但经过几代繁衍，人越来越多，终于，人族发生了内部战争，城邦间的联系断绝，人族进入了黑暗时代，那是一个人人相杀，背叛为主旋律的时代。

一位英雄横空出世，统一自己所在城邦后，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将所有城邦收归麾下，终于实现了大陆的统一。

人口再次爆炸，穷人失去了生存的土地，富人享受着世界最奢靡的生活，不满于贫困的人们再次爆发了起义。

起义失败了，穷人的修行又怎么能比得上那些资源丰富的有钱人。

英雄发现了贫富差距给人族带来的危险，他已经派出多支队伍探索这个奇怪的虚空，但有的人回来了，告诉它，除了这个大陆，倒处都空无一物，有些人则迷失在了茫虚空之中。

他派出更多的修士探索这个虚空，却引来了虚空邪魔，高烈度的战斗，使人族损失惨重，虽然灭杀了跟随而来的虚空邪魔，但有些被感染的人族却潜伏了下来。

时不时在某个城市中就会爆发一次被感染人族带来的混乱，英雄愤怒了，他对所有的城市进行了大清洗，但凡有半点嫌疑的人，都被毫不犹豫地处决了。

但和虚空邪魔数万年的拉锯战开始了，两万年过去，英雄渐渐老了，大陆的资源即将耗尽，而虚空邪魔仍然时不时地会进攻大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害。

他召集了八个城市的城主，公布了自己的计划，经过二十多年的讨论，终于，所有人通过了英雄的提议，半年后，英雄坐化，临死前，他兵解，自动进入了他的圣器乾坤环之中，成了为器灵。

归无城市陷入了寂静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陷入了沉寂之中，城主们流着泪，将这些沉睡中的修士放进一个个的维生舱之中，定时取出他们的生殖细胞进行保存。

新的一代修士成长起来了，他们大多数只能修行到筑基境界，只有少数惊艳的天才才有修行到金丹，英雄附魂的圣器，有着强大的计算能力，经过八九代人的配对，他掌握了提高出生新生儿的培育方法，将新生儿们的最低上限提高到了金丹期，已经被称为道祖的英雄，颁布了修士私自结合为重罪的法令，从此，男女修士间的正常受孕分娩成为了叫“私情”的重罪。

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老派修士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入寂了，旧时代修士们逐一在维生舱中衰老，在他们死前，送入了天地烘炉，在那里，他们将释放一生中最强大的力量反还灵力于天地，就这样，终于维持住了灵力的消耗。

接下来，每隔十多年，就会有一次各城间修士互换，这些修士都进入了天地洪炉，将自己的金丹和血肉化为最精纯的灵气反哺大陆。

再接下来，功法一再修改，一再精简，渐渐畸变成了只修境界、灵力，没有护道之术的修行方式，离开了道祖研发生产的外甲及外甲外挂武器，修士不再知道如何战斗。

数据化管理、大数据分析，让整个圣域的发展变得规规矩矩，不再有纷争，也不再有迷惑，道祖一定是对的，道祖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了人类。

一代一代的人，总会有大部分被选中，送进天地洪炉之中，天地洪炉也变得越来越有诱惑性，看着修士们开心地走进那一个个连通美丽幻景的传送阵，被天地烘炉炼得一点渣都不剩，最后化为精纯的能量维持着圣城的运作，共吾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痕：“你们……倒底杀死了多少修士！？”

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他情愿为了圣域大陆寻找新的宜居地而死亡，也绝不愿一点印迹都没留下，就化成一股灵气。

他脚下一点，狂吼一声：“我要杀……”

但是，脚下刚刚才用力，就觉得后心一阵剧痛，浑身失去了力量，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从胸口穿了出来，手掌并拢如刀。

“谁……是……谁杀我？”他全身动弹不得，胸口以下更是知觉全无。

那手忽然抽回，共吾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地上，他努力地想转身看看是谁偷袭。

“道祖……他们没做错，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族存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