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渡人从恶愿经》为本尊亲自撰写，共计三十六品，都是本尊亲授弟子之时所言，听本尊诵读此经，若有开悟诸位可永入佛国，再无忧怖之苦……”

白羽大喝道：“蔚道友还不走？听不得！”

谁知蔚参阳竟恭恭敬敬坐在飞舟之上，还自觉下降了丈余，以示不敢与这克苏鲁所化圆微齐高，仰望着圆微。

“第一品……”圆微敲了一下骨鱼，发出悦耳空响，这一瞬间，本来似乎被定住的空间，又活了转来，空中乌云剧烈翻滚起来，闪电雷鸣，一声响过一声。

“本尊传法于诸界，若卡色问于本尊：‘何谓佛’，本尊曰：‘极恶、极善、极傻、极痴为佛；渡人亦可为佛、杀生亦可为佛，佛者，大自在也，得自在心、行自在事，可为佛！’”

天空中乌云扭曲，隐约化成各种狰狞怪兽、丑恶天女、夜叉，似乎听了圆微**，兴奋起舞，似乎形象也越来越清晰，怪兽间相互扑咬，隐约有嘶吼咆孝之声震人心魄，这些乌云怪兽受伤之后，流出团团黑雾，化作黑色雨滴落向大地；那男天女夜叉更是纠缠在一起，竟似在行不可言诉之事，传来阵阵婉转娇吟之声，而蔚参阳等人却神情迷惑，似乎有些纠结。

“若卡色问于本尊：‘大自在可为佛，然弟子修行困顿，不修为大自在，可为佛否？’本尊曰：‘持修为恶方可得大自在。’若卡色问曰：‘弟子可能为佛？’本尊曰：‘佛缘不深者不可为佛，为恶少者不可为佛，汝可为三丈菩萨。’”

蔚参阳被圆微说法，声音直灌入脑海，忽然觉得，自己修行便是为了求个大自在，想要行事无忌，但身为修士，却要小心因果、担心报应、只怕天道一个火闪下来，自己就变成飞灰，哪有什么自在？纯粹是被各种条条款款给捆成了待宰死狗，心中郁闷之极。

自己的本命飞剑，需要以各种灵兽血液喂养，以长煞气、灵气，但再好的灵兽，哪又比得过天生道体的人族之血？看了看白羽，见他定在当空，头上却有个暗金色方板垂下黄色光芒，再加上对天工门和白羽隐约有些顾忌，忽然手中剑诀一指，本命飞剑已出，直向着清城而去。

白羽勐地睁开眼，袍袖挥出，一股灵气打出，正中蔚参阳的飞剑，那飞剑哀鸣一声，差点由半空跌落，蔚参阳一口鲜血喷出，狞笑道：“白首席，你这是为何？那城中之人，已成祸害，我将他们除去，你拦我作甚？”

白羽叹道：“蔚道友，请速速守紧心神，莫被这魔物给引诱了！”

蔚参阳怪笑道：“好个引诱？你们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无论是功法还是资源从来不缺，这些凡人本就是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好可惜的？杀了祭我宝剑，不是一举两得？你不是也杀了不少么？怎么？名门大派弟子果然这么霸道？许你杀不许我杀？”

白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时，蔚参阳鲜血染红了胡子，说话之际，牙齿上也尽是血迹，两眼血红，哪里还有才见时有道全真的模样，便如赌红了眼，急着持械到暗处抢劫路人的恶赌棍一样。

白羽知他已经被圆微所诱，还好自己有功德护住心神，还不至于动摇，而这时，飞舟之上，蔚参阳的几个弟子却已经打作一团，甚至有一个已经被当胸一剑，刺了个通透，眼看就要不活。

白羽闭上了眼，这些人可说是被自己所累，如果不是自己跟师尊讲，要去别的城市查探，他们也不至于听从天工门召唤而来，结果却眼看就要落得身死道消，但目前自己似乎还没被克苏鲁禁锢，功德光罩虽然也能一并护住他们，但白羽却强忍着没如此操作，一是这些人正觉圆微说法，实再是大道之理，哪肯听白羽的话？更别说所谓凝守心神了！二则是白羽也想看看，倒底圆微最后会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蔚参阳召回摇摇欲坠的飞剑，忌惮白羽再阻自己杀人，忽然间，手起剑落，将自己几个弟子尽皆枭了首去！

顿时，天空中佛唱声大作，那些怪兽、天女、夜叉等，围着飞舟旋转欢呼，似在庆贺蔚参阳得了“大自在”。

“金……金丹巅峰！早知如此，这许多年来，我持的什么道？早知道如此，这六百多年，我又哪需这样苦捱一日不敢放松？哈哈哈哈……”蔚参阳怪笑起来，声音变得如同利爪刮过玻璃刺耳之极。

“本尊曰：‘世间唯为恶方可为无禁忌，为一恶胜为百善，世人无一物报天，是为恶，无一德报人，是为恶，死后残躯仍占三尺之地，是为恶，生而为恶，是为人也！灭恶，为至善之举，曰：执起屠刀，立地成佛！’”

蔚参阳听到这里，怪笑之声笑得更是狂放：“是啊！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布帛尽于衣裘，材木尽于棺椁，杀杀杀！杀他个天昏地暗！杀杀杀杀！杀他个万径人踪灭！”

“看到没有？那些庸庸碌碌，在城中穿行，却于世间无益的凡人，他们于我等修士，与虫蚁何异？为何我们修士还要顾着这顾着那？我们是要得长生的！他们不过是我们生命中浪花都翻不起的一小点水珠，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于我修为有益，白道友可能成全于我？”蔚参阳转过头来狞笑道，他已经满脸黑气，显然，杀了他那些弟子，他已经入魔。

“你不能杀他们。”白羽澹澹地道。

“哦？白道友要为他们出头？你要护着他们？难道虫蚁一样的他们，也值得道友为他们与我翻脸？”蔚参阳白眉颤动道。

白羽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心中的道，我自修行起，便知道我们也是来自凡人，凡人自然有可恨之人，但也有可爱之人，修行之人，便是要师法天地自然、无论是虫鱼花鸟兽，还是山水人木，都有存在的必要，有这些存在，这才是世界，我们师法天地自然，是去更亲近自然，了解自然，却不是如这妖僧所言，修行是为了为所欲为，做什么不为大自在，这只是屈从于本心，被欲·望控制而已，能不做什么，才是真的大自在，超脱本心欲·望，这也是我修士一步一步走得更远、更强的原因。”

“你所说他如虫蚁一般，难道你不知，你在我眼里也是如虫蚁一般，我不曾杀你，便是因为，你所说，只是如野兽般的原始本能，弱肉强食，但我们是人，不是野兽，不可能法自然法到将自己弄成野兽一样，若人都与野兽一样，如何又能有这样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精美的服饰、美妙的乐曲？难道，你认为修道修得把自己弄得一身肮脏、血腥残暴就是美好了？”白羽接着道。

蔚参阳一怔，忽然似乎定住了。

见他如此，圆微接着说道：“本尊发大愿：‘以天下之恶，攻天下之善，恶多？善多？人生而为恶，以德、以道引之向善，灭绝人性，是，必灭天下道德，以求万物归于至恶，遂得业火十二万九千六百株’，阿殊藏僧问于本尊曰：‘以愿力求业火，能成佛否？’遂发下大愿：‘地狱不满，誓不成佛！’”

听完这一段，蔚参阳脸上时黑时白扭曲不定，表情痛苦之至，白羽垂下双目，知道这是蔚参阳本心在做最后挣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蔚参阳不过是个金丹中期修士，哪可能挡得住圆微对他的心灵发起的攻击？克苏鲁本就最乱、最脏、最恶、最一切负面的聚合物，玩弄人心，不过是她牛刀小试而已，看他彷着佛门经书弄些语录、对答之类的讲述她对天地的道的看法，还弄得头头是道，自成一统，自然是因为她境界高远才能信手拈来，若不是有功德护着心神，只是听他讲述，白羽只觉得，在恶这方面，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如果没有功德相护，只怕现在已经是道心动摇，便如同门一般，被她“度”进了门下。

“白首席！杀了我！我不是这样的人！”蔚参阳忽然嘶吼起来，但转眼又变了个声调：“你还敢出来？伪善之至！灵药灵物，你没少吃！它们就不是命了？人命才是命？”

“你给我滚！别逼我！白首席，不要让我变成怪物！”声音又转回了蔚参阳原本的声音。

“只有皈依我佛尊座下，才能有真正大自在！你为何这样冥顽不灵？这样苦苦坚持也难受，不如就放松心情，你累了，你应该好好地休息了！”那难听的声音竟柔和起来，充满了无限诱·惑之意，蔚参阳似有些动摇，如此变幻了两三次，终于又变得惨烈无比，嘶声道：

“白首席！！”

白羽叹了一口气，手中捏诀，飞剑已经飞出，御剑斩向了蔚参阳的六阳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