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人杰没去过惠丰楼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两个充当中间人的军官也没去过，不是消费不起，或许很少有类似机会。接到阮人杰的邀请，两人很高兴，商量一番后给阮氏兄弟买了礼物，比较实用，是几件厨房用品，大概希望阮氏兄弟早日成家立业，有一个圆满归属。

到惠丰楼就餐的食客都是当地名流雅士，三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倒也像个上流社会人士，受到酒楼热情接待。伙计将他们引上雅间，拿来菜谱，请阮人杰点菜。

还未开席，他们已经被这帧菜谱镇住：菜谱不是寻常硬纸板装订而成，采用软包装手工制作。外裹上等绸缎，内衬正宗宣纸，文字均是烫金楷体，且厨子名家手笔，与其说是菜谱，不如更像一幅书画作品。

菜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阮人杰翻阅半晌也没有选好，索性对伙计说：“就上你们酒楼最拿手的招牌菜嘛，不要考虑价钱。”伙计楞了楞，低声答道：“请客官借一步说话。”阮人杰也楞了，觉得这个伙计太啰嗦，碍于情面，还是起身走到雅间外面。

“客官，请见谅，不是小人多嘴，咱们这惠丰楼不比其它饭馆，都是当年皇上和老佛爷用过的御膳，山珍海味，丝毫不假。不知道刚才客官是否注意到，菜谱上并无价格？那是因为不少食材都是按最新行情以两计价，而非论斤。譬如海参，均采用大连獐子岛深海所产，经过冰冻雪藏，连夜运到，价格自然不菲。”伙计说得极其坦诚，令人动容。

一番话听得阮人杰毛骨悚然，原以为申请了经费可以为所欲为，哪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不是伙计善意提醒，说不定兜里的大洋还抵不上一顿饭钱，岂不成为笑柄？“多谢小哥！这点钱请收下，买些茶叶。我该怎么点菜呐？”阮人杰掏出两块银元塞给伙计，态度变得十分谦和。

伙计也不推辞，收下大洋，看得出经常这么做，已经习惯了。“客官，你们稍等片刻，菜品交给我吧，保证让您满意。”伙计说完，转身走下楼，准备去了。阮人杰放下心来，回到包房，继续陪两个客人聊天。

美味佳肴陆续端上桌，惠丰楼不负众望，菜品果然精细可口，不少菜名闻所未闻，让他们大饱口福。为了配合这桌宫廷菜，阮人杰要了一缸两斤装山西汾酒，口感绵柔不上头，可谓珠联璧合。两个军官吃得心满意足，频频赞誉，话匣子随之打开，滔滔不绝。

阮人杰有意无意之间聊起最近发生的这桩军需物资失窃案，起初两个军官缄口不言，酒喝到大半时才有所松懈，吐露出只言片语。阮人杰察言观色，又逐步旁敲侧击，终于有些斩获，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两个军官确实来自中央军驻扎在吉安的某师后勤部门，分别负责采购和运输，军衔为少校，行政级别不祥，后来阮人杰才知道是科长。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较尴尬，不过也能为自己谋一些私利。

言语中他们处处透露出不满，对薪酬待遇、对自身处境、对社会地位，都表示出强烈不满。阮人杰笑着劝酒夹菜，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些拿着国家俸禄的军官，什么都是军队免费供给，还怨天怨地，真不知道满足！

酒席进行到尾声，那个年长的军官半认真半开玩笑对阮人杰问道：“阮警官，你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假如在警局得不到升迁，不如来咱们部队，我们联名保你做个中尉军需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阮人杰一怔，这是明显的投石问路啊，他何德何能，敢去中央军胡吃海喝？想了想，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回答：“那敢情好呀！我倒很想去，当个小警察有啥前途，顶多做到警长，算顶天咯！在队伍上就不一样了，管吃管住，还不用玩枪拼命，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