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回去。这几个月，我也不是故意要躲着你，只是，我欠景昊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凌雪和孟乔慢慢地穿行在芳草绿树之间，凌雪指着山脚下拔地而起的新校舍对孟乔说，“景昊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在这里建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现在学校已经基本竣工，你再等我几个月，等我帮景昊完成这个心愿，我就回家好好陪着你。”

“好，我等你，小雪。这几个月，你的遗憾和伤痛，我感同身受。”孟乔轻轻牵起凌雪的手，望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目光中满是疼爱和怜惜，“那天看着华夏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我和你一样痛不欲生。”

凌雪对孟乔说：“孟乔，华夏的事，我也深感遗憾，没想到她最后会死在自己最亲的哥哥手里。”

孟乔沉痛地说：“是的，这也是我最为悲痛的地方，华夏纯真善良，虽然她一开始就被自己的亲哥哥拖入了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里，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都还是希望我原谅她的哥哥，原谅华雄。所以我遵照她的遗愿，把她和华雄葬在了他们的父母身边。”

“你做得没错，孟乔，华雄虽然罪不容诛，可是他对华夏的爱，还是值得敬重的。”凌雪看着孟乔眼里的哀伤，轻轻地安慰他，“把他们葬在一起，对华夏，也是一个安慰。”

“是的，我能为华夏做的，也就唯此而已了。”孟乔把目光投向云天深处，他仿佛又见到初次见到华夏时，她天真烂漫的笑脸，“这一次如果不是景昊和华夏舍命相护，也许我们真的只能来生再见了。”

凌雪动情地说：“是啊，景昊和华夏是为了我们牺牲的，他们对我们的这份恩情，我们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如果真的有来生，我真的希望景昊和华夏都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他们的人，快快乐乐过好下一辈子。”

从在小湖边第一次与景昊相见，他的桀骜，他的孤单，他的挣扎，他的执拗，他的深情，他的拼命，往事一幕幕，伤痛一幕幕，凌雪的眼中含满了泪水，“所以每次一想到这些，想到景昊为我付出的点点滴滴，我就不能原谅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过去对景昊的不理解。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能那样无视他对我的感情？”

“小雪，你别再难过了。说实话，这几年，华夏几次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这一次她又为我而死，我心里也很愧疚，很难过。”望着静静躺在这一片青山绿水中的景昊，想到静静躺在畹町那片青山绿水间的华夏，孟乔的眼睛也湿润了。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也许，对于景昊和华夏来说，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去死，他们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幸福的。”

“小……雪，我总算……赢了他……一回。”听孟乔这样一说，凌雪马上想到了景昊说的这句话，还有他临终前那个开心的微笑。

“孟乔，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也许，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为了心中所爱，甘愿以死相许。”凌雪望着面前绵延的青山，“孟乔，景昊一直对当年你把我从他身边抢走耿耿于怀，你知道景昊最后和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孟乔疑惑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总算赢了你一回。”

听到这句话，孟乔停下脚步，深深地凝望着凌雪，认真地问她：“小雪，你和我说实话，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有没有觉得后悔？”

听到孟乔这样问她，凌雪嘴角噙起一抹轻笑，扬起头明知故问：“后悔什么？”

孟乔凝望着凌雪，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你有没有后悔当初放弃景昊，嫁给了我？”

凌雪明白孟乔的心思，他对她当初对景昊的感情了如指掌，这三年景昊又一直守在她身边，再加上她这一次的逃离，孟乔心里不可能没有疑虑。

所以凌雪避开孟乔的眼神，故作沉思地对孟乔说：“这个问题嘛，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你是知道的，当初我爱的根本就不是你，我之所以答应嫁给你，只是因为当时我年幼无知，以为景昊根本不爱我。如果早知道景昊对我这么好，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可是当时我是知道景昊很爱你的，小雪，我是男人，我看得出来他爱你。”孟乔不想隐瞒凌雪，尤其是现在当着景昊的面，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只是在遇到叶紫之前，我没有想到，景昊当年过得那样艰难，我没有想到他的生活那样困苦。从一开始，他就是拼着命在爱你。”

凌雪疑惑地问孟乔，“你什么时候见过叶紫？”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孟乔牵起凌雪的手，拉着她一边继续往回走，一边把那天在煤炭机械厂遇到叶紫的情形告诉了凌雪，“那天，叶紫和我说起了很多关于景昊的往事，她说景昊曾经为了你经常去那家砖厂打工。那天晚上景昊能那么快找到你，也是因为叶紫。尽管叶紫的本意不是要让他去救你，她也并不知道你真的在那家砖厂，却误打误撞，让景昊在砖厂救了你，自己却牺牲在那个砖厂里。”

孟乔望着凌雪，坦诚地说出了这些年来深藏在他心中的挣扎和矛盾：“小雪，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尤其是在国外最绝望的那些日子，我总是想，当初是不是我做错了。”

凌雪轻轻地问：“那你说，你做错什么了？”

孟乔感情真挚地说：“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样肆无忌惮地抢你，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景昊而不是我，也许你就不要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不要经历这么多的离合悲欢，你和景昊至少能够拥有一份简单平凡的幸福，你跟着他，或许会比跟着我幸福。”

听了孟乔这一番肺腑之言，凌雪有些激动，她同样深深地望着孟乔，认真地对他说：“孟乔，我不知道你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结婚的这几年，包括那些欢乐和离别，包括那些绝望和思念，包括那些艰难和希望，我不知道你认不认为这些都是幸福。”

凌雪把手从孟乔手中抽出来，缓缓地走到一个高坡上，望着景昊的墓园，“当年，我的确不知道景昊是那么爱我，可是你离开的这几年，景昊一直守在我身边，他对我的感情我看的清清楚楚，我是有机会重新选择的。”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当初选择了景昊，如果我后来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我和他都会很幸福。我和他不用生离，不用死别，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绝望。即使我已经嫁给了你，即使我有了孟雨，景昊他不会嫌弃我，他已经有能力给我一份最美满的幸福。”

“我不想隐瞒你，你离开的这几年，我也痛苦过，也彷徨过，尤其是到了晚上，一个人独自面对漫漫长夜，那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绝望，那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潮水，总是铺天盖地地朝我涌过来，仿佛要把人打入无底的深渊。”

凌雪转过身来对着孟乔，眼神澄澈而坦荡，“面对景昊的执着与深情，我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动情。可是这几年，我想得最多的，是你的霸道，你的跋扈，你的肆无忌惮。当年的景昊，就像一块千年的寒冰，你却是一团烈火，景昊的爱，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你的爱却触手可及。我也是后来才弄明白，其实这些年我唯一真爱过的人，只有你。”

“刚才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放弃景昊，嫁给你。”凌雪主动走到孟乔身边，轻轻环住他的腰，靠在他坚实的胸前，“是的，我后悔过。我后悔我明白得太晚，后悔我没有在一开始就好好珍惜你，后悔我和你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时间。”

“小雪！”孟乔搂过凌雪，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久久不肯松开，“我就知道，你不会后悔，不会后悔嫁给我。”

“是的，孟乔，我不后悔嫁给你。”想起孟乔这些年来对她的拼命维护，对她的深情挚爱，凌雪眼里蓄满了泪水，“我要感谢华夏，感谢景昊，谢谢他们让我还能重新和你在一起，感谢他们让我还有机会好好弥补这些遗憾。”

凌雪抬起头来，轻抚着孟乔棱角分明的眉眼，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庆幸。尽管她的心里，对景昊充满了愧疚，可是凌雪知道，爱情不是恩情，也不是同情，爱情更没有假设和理智，爱情就是即使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拼着命地扑上去。当年她放弃景昊，爱上孟乔，嫁给孟乔，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爱情真的有天意。

临别的时候，凌雪对孟乔说：“孟乔，今天你先带着孟雨回去，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忙完，我一定好好回家陪你。”

孟乔粲然一笑：“好。”

可是这天晚上，凌雪处理完一天的事情，正要熄灯睡觉，孟乔拎着大包小包，笑盈盈地出现在门口。

凌雪帮着孟乔把一大堆东西搬进卧室，疑惑地问孟乔：“孟乔，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把你的衣服被褥都搬到我这里来了？”

孟乔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嬉皮笑脸地说：“媳妇，你这话可问得没水平，你是我媳妇，我不把衣服被褥搬到我媳妇这里，难道我要把我的衣服被褥搬到别的女人床上去？”

凌雪拦住孟乔，严肃地说：“孟老虎，你别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你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媳妇，你这话问得就更没水平了，你说我和我媳妇睡在一张床上我还能干什么？”孟乔哈哈一笑，顺势把她压倒在床上，“虽然这床是有点小，但也不妨碍我孟老虎天天搂着媳妇睡觉折腾不是？”

凌雪大吃一惊，“孟老虎你快放开我，这里可是景昊的地盘，我可不想在他面前和你瞎胡闹。”

孟乔嚣张地说：“景昊的地盘怎么啦？你可是我媳妇，景昊管天管地管神灵，还能管着我孟老虎和我媳妇睡觉？”

“孟老虎，你就霸道吧你！”

“我就霸道，我就当着他的面抢你，怎么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