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我不想瞒你，我马上又要去云南了，华雄终于又有行动了。”孟乔把凌雪扶起来，和她面对面坐着。孟乔原来不想把他准备和华雄决一死战的事情告诉凌雪，刚才与邵杰的一席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邵杰说的对，这一次的出征，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华雄诡计多端，心狠手黑，他在明处，华雄却躲在暗处，他对华雄几乎一无所知，华雄却有可能对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

凌雪在雁山对他说过，她只要他珍惜生命，只盼着他平安归来。可是这一次离开凌雪，孟乔不知道他还能否保住生命，还能不能平安回来。所以孟乔决定，他要对凌雪如实相告。

“孟乔，你刚才吓到我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你只是要去云南，只是要去抓华雄。”凌雪听了孟乔的话，却只是娇柔地笑了笑，重新靠进孟乔怀里，静静地说，“孟乔，我知道你，你不亲手抓住华雄，不亲自给方大哥和小航报了这个仇，你心里不安。你尽管放心地去，不用担心我。”

“小雪，你还记得我在雁山给你说过的那些话吗？”孟乔轻轻地拥住凌雪，他知道他接下来要和凌雪说的这些话，很残酷。可是他不能不说，因为如果他现在不说，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了。

“记得，你答应过我，无论遇到任何不测，你都会珍惜生命，平安回来。”凌雪平静地靠在孟乔怀里，静静地说。

“是的，小雪，我答应过你无论遇到任何不测，我都会珍惜生命，平安回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你食言。”孟乔捧起凌雪的脸，郑重地对她说，“可是这一次，小雪，我不得不告诉你，也许今天的分别，就是我们的永诀了。”

“孟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答应过我的话，你怎么可以不算数？ ”凌雪伸手捂住孟乔的嘴，泪水却夺眶而出，“孟乔，你是孟老虎，你是山中之王，谁能奈何得了你？ 一个华雄算什么？你的嚣张跋扈呢？你的横行无忌呢？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志气的话来？”

“小雪，我知道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么残酷的话。”孟乔心中一痛，把凌雪的手从他的唇边拿下来，紧紧地握进自己的掌心里，“可是小雪，我们是夫妻，有些话我希望我能亲口对你说。你是大学生，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义的话不用我说你也是懂的。我是军人，报效国家，为国捐躯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能够战死沙场，也是我身为军人的光荣。”

“我的父母都是军人出身，他们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我相信他们能够深明大义。即使我牺牲了，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悲伤，他们和方参谋长一样，会以我这个儿子为荣。作为烈士的父母，他们将会得到组织和国家的照顾，再加上有姐姐姐夫在他们身边，我不会特别担心。”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有我们还没出生的儿子。我很遗憾让你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承受这样的伤痛，也很遗憾我们的儿子还没出生就失去父亲。所以我现在要对你说的，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一些贴心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记住，并且照着我说的去做，就算是我对你的临终遗言。”

“孟乔，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深明大义？什么叫不会担心？”凌雪挣开孟乔的掌握，挺着大肚子艰难地站起来，泪流满面地对他说，“孟乔，你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你究竟明不明白一个做父母的心？军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欢喜悲忧，你怎么忍心让爸爸妈妈风烛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既然你放心不下我和儿子，你又怎么忍心这样狠心抛下我们？”

自从看到方涛和卓航的牺牲，凌雪何尝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危险与残酷？何尝不知道华雄的狡诈与狠毒？她又何尝不害怕孟乔遭遇什么意外？

这段时间，每一次孟乔去云南寻找华雄，凌雪总是深藏起心中深深的担忧与牵挂，微笑着送他离开。

凌雪知道，作为军人，从他穿上军装走进军营的那一刻起，孟乔就比平常的男人肩负着更多的使命和责任。他就像驰骋在汪洋之中的战舰，翱翔于高天之上的战鹰，必须时刻准备着去冲锋，去流血，去拼命。

作为一名军嫂，她选择了嫁给军人，她就不能以家的名义，束缚住他手脚，捆绑住他的雄心。她只能和邢玉珍一样，珍惜每一个和他朝夕相守的日子，与他风雨相依，和他悲欢与共。

“小雪，我知道我这样说，对你来说很残酷，我很抱歉。”孟乔站起身来，走到凌雪身后，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她，“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假如这一次我真的死在华雄手中，你必须放下悲伤，好好地生活下去，我要你带着儿子，好好地生活下去。”

“孟乔，你都不在了，我还怎么好好地生活下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好好地生活下去？”凌雪转过身来，含泪望着孟乔，悲怆地问，“十年生死两茫茫，你是想让我和大队长一样，守着一抔黄土，孤苦相思一辈子吗？”

“小雪，我就是担心你有这个执念，所以我才必须亲口对你说，一旦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找一个你爱的人，重新建立一个家庭，好好生活。”望着凌雪眼中深切的悲伤，孟乔心如刀割，“你是新时代的女性，你是大学生，你还年轻，我相信你不会在乎世俗的眼光，不会在乎什么烈女不嫁二夫，我希望你能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幸福？孟乔，没有了你，我还有何事值得庆幸？还有什么值得祝福？”凌雪凄然一笑，泪水磅礴而出，“今天你一开始就跟我说起景昊，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应该再狠狠地爱他一次，和他重新建立一个家庭，勇敢地追求属于我和他的幸福？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他还能有幸福？”

“景昊是爱你的，小雪，我是男人，我知道景昊是真心爱你的。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你再和他在一起，你们之间已经错过，有些伤痕无法弥补。我要和你说的，是邵杰。”孟乔坦然地望着凌雪，恳切地对她说，“邵杰是我最好的战友，他对你一往情深，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邵杰温文儒雅，成熟稳重，他比清冷孤傲的景昊更适合你，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假如我这一去不能回来，我希望你好好珍惜他的感情，和他好好生活。”

“孟乔，你把我当做什么？商品吗？礼物吗？你有多少个战友？你有多少个女人送给他们？你以为我的感情就那么不值钱，可以任你肆意挥霍，随意馈赠吗？”凌雪痛怒交加，泪流满面地大声责问孟乔。

“小雪说得不错，孟乔，我说了你就是个混蛋！”孟乔正要跟凌雪解释，邵杰从门外走进来，冷凝地望着孟乔，“你这样的想法，不止是小雪不能依你，作为你的战友，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如果你牺牲了，你觉得我能心安理得地霸占你的妻子，面对你的孩子吗？”

“小雪，邵杰，你们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孟乔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就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想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觉得没有了后顾之忧，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去找华雄，与他决一死战！”凌雪断然打断孟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平静，“你孟老虎素来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所以你就自以为是地做了这场蛮不讲理的安排，让我和邵杰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

“小雪，我邵杰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和我一样看得通透。”邵杰一脸激赏地望着凌雪，随即转过脸来直视着孟乔，“所以孟乔，我说了你不了解小雪，你更不了解小雪对你的深情与执着。你若不想让小雪一辈子活在对你的思念和悲伤中，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你的生命，活蹦乱跳地回到她身边来。”

“小雪……”孟乔含泪望着凌雪，心中既感动，又难过。小雪是他的妻子，他岂能不知道小雪对他的忠贞与执念？他之所以要在临行前亲口对她说出这一切，就是因为他担心小雪会因为他的离开悲苦孤独一辈子啊，他怎能忍心看着他的小雪年纪轻轻就为了他生相随死也相守？

“孟乔，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既然我选择了嫁给军人，我就明白你作为军人的使命和责任，我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你为民除害，为国尽忠。”凌雪走到孟乔身边，一改往日的娇羞与矜持，也不再避讳站在一旁的邵杰，伸手环住孟乔的腰，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他，柔声地说，“你尽管放心地去找华雄，放心地去完成你的使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离我多远，无论你离开多久，我都会带着儿子，等着你平安回来。”

“小雪说得对，孟乔，依然和往常一样，家里的一切，你交给我。”邵杰也走到孟乔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孟乔的手，“你放心，只要有我邵杰在，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小雪，照顾好你们的孩子，等着你平安归来。”

“好，小雪，邵杰，我孟老虎说话算话，我一定亲手抓住华雄，也一定珍惜生命，平安回来！”孟乔整整军帽，举起右手，面向凌雪和邵杰，郑重地给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毅然转身，昂首走出家门，踏上了新的征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