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悬龙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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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宏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拔出剑来。他示意众人都呆在里面不要动,然后提了剑鞘,一人走出城堡。

那些官兵见他出来,便齐齐涌上,将他团团围往。

“上帝啊,我该拔出这剑吗?上帝啊,难道你是要我宁可被他们杀死也不要拔出剑来与他们相拼吗?你是让我把这些人交给你来最终审判吗?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示意,我就照你的示意去做……”丹宏心里对自己说道。

“取得这小子首级者,重重有赏。”武励炯说道。

那些官兵便举刀挥戟开始发出震耳发聩的战吼。丹宏说道:“你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悔罪?还要继续这魔恶的选择和疯狂?”

那些官兵顿然发出嘲谑与不屑的笑声。有人喊道:“宰了他!”于是众皆呼应:“宰了他!宰了他!”接着他们便齐齐呼喊着冲向丹宏。

丹宏举鞘迎战。他往左冲左边便闪开一片,往右闯右边便晃倒一堆。然而人却越来越多,且增援的还在不断增加。邢语晓在里面看得真切,便对大家说道:“这位与我们素不相识又素无交集,仅仅只是偶然路过我们邢家集的云少侠尚且肯如此豁出性命地帮助我们,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浴血奋战,我们还是人吗?他尚且肯为我们奋战至死,我们自己本村集的人难道还有什么理由逃避?那还有什么理由不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死?”

这一席话说得大家群情激愤。一个壮汉说道:“小姐,我们听你的。”

“那好,大家跟我来!”邢语晓说完便提剑冲出城堡。于是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冲出。哲永与邢语晓的姐姐邢语晨想要拦阻时,已经来不及了。

丹宏见邢语晓带着众人冲了出来,心中一怔:完了,这下糟糕了。

“回去,快回城堡去!”丹宏大声喊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官兵已经冲进城堡,将城堡完全控制。而冲出来的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并无什么武功的,率先成为官兵的刀下亡魂。紧接着许多人又纷倒下。丹宏急了,冲官兵大声喝道:“不要杀人!”可官兵怎肯理会?反而更加疯狂地砍杀,屠戮。

“我要阻止他们,我要阻止他们!”这个念头不断闪过丹宏心头。他这样想着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拔出剑挥舞起来,剑光闪处,官兵纷纷惨叫倒地。

太宇剑因锋刃过利,以至斩人不见痕。中剑者,全身无伤,乍一看跟没事人一般,只是突然有些发呆,以各样的姿式站着不动了,然而少顷便纷纷倒下,人们这才从其身体上的鲜血汩涌处发现其所中剑痕所在。

中剑倒下者不仅有兵士,也有将领。然而丹宏刻意没有斩其要害,所以这些中剑倒下者,大多都没有丧命,只是疼痛难忍,再难坚持,因此倒下而已。一时间地上的疼痛呻吟声此起彼伏……其他官兵自然有些惊惧,他们凝成一团,与丹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峙。丹宏趁机让语晓带领众人迅速退回城堡。之后他又再退入。

“我们邢家集几百年来都过得平平稳稳,安安全全,与人为善,四邻和睦,为何如今却要遭遇这样的惨剧和不幸?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积了什么恶因恶怨恶缘了?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平啊,要将这样的不幸和痛苦降临给我们。我从此再不信什么天道了,只相信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拳头硬才是真正通行无阻的硬道理。”邢语晓悲愤难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妹妹,这都是我们应得的报应啊!因为我们从前所犯的过错太多,这些我比你更清楚,所以现在上天就惩罚我们。我们怪怨这个社会的不公,怪怨他人的施害,怪怨人性的可恶,阴险,无耻,狡黠,诡诈,势利,凶狠,残忍,冷酷和罪恶,可是为什么唯独不检讨我们自己的腐坏,邪魔和罪恶呢?千怪万怪,千怨万怨,归结到最后,还是要归结到自己本身上来才是正解,自己才是这最终原因的原因。正因为有我自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让我来面临,正因为有我们这群心失敬畏,狂妄自大的邢家集人,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痛苦承受。我不会质问天道不公,不会怨怪上天无眼,我不会发出怒向苍穹的天问,我只怪怨自己,只归责自己,一切的错,都是我们自己的错,一切的罪,都是我们自己的罪。”邢语晓的姐姐邢语晨说道。

“这世界的苦难艰险,对每一个人都是考验。”丹宏说道。

“嗯。因此我们若不能承受这样的考验,难道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和结果吗?我心中曾经是多么的痛苦啊,我仇恨那些是敲诈,勒索和施害我们的人,多希望他们能够被上天全部消灭尽啊……这些倒行逆施,无耻之极,伪善之尤,虚假之深重,屡屡突破良知和道德底线的人啊,几时才会被上天所灭亡和化为灰烬呢?可是只有我们是受害者吗?只有我们是公义的吗?上天唯独应该要保全我们吗?不,我们也是应该要受到那样同等公正的惩罚和打击的人,我们是不可逃脱的其中之一。我不会再怨怪他人了,就怪自己,就对自己进行纠错和悔改。未来的困难和艰险,请施加到我头上来吧,我要接受这场考验。既然我如今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个情形,就再没有别的出路可逃,只能迎着困难而上。”邢语晨又说道。

“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把所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堆,这难道不是在对施害我们的人的罪行进行开脱吗?我们现在都快要被他们消灭了,你还要为他们说好话?看啊,死亡的大幕就快要为我们拉下,我们就将要带着痛苦的遗憾和不甘离开这个世界,归于永恒的黑暗和沉寂。然而就在这消亡终局即将来临的时刻,我要以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告别这个世界。”语晓说道。

“不要说死亡就是归于永恒的黑暗和沉寂,不要说肉身的消亡就是心灵的终局。只要心中永怀希望和光明,此刻即永恒。如果消亡就是终局,那么诞生又因何而起?如果死亡是永恒,那就不应该有诞生的出现,既然有诞生,死亡就不是永恒。因此,不要说黑暗和死亡是宇宙的终局。因为诞生既然出现了,那怕只是一次,它也就证明了自己的永远。所以我们现在不要带着绝望挣扎的心情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情形,而应该心怀光明和希望去应接这场挑战与考验。”丹宏说道。

正说着,有人突然喊道:“快看,官兵乱作一团了,有的竟然在逃撤。”

丹宏,语晓等看过去时,但见一彪打着庞字旗帜的人马正在冲击官兵。

“是庞万仞的弘义军。”有人说道。

“这却又是何故呢?庞万仞怎么知道我们邢家集正在发生的事呢?难道只是碰巧?”邢语晨说道。

并非是碰巧,乃是史义琛将弘义军招来的。之前史义琛因父母被扣一事迫不得已投案,但他毕竟浸淫官府多年,对他们其中的一贯做法了如指掌,知道自己即便投案认错也未必就能逃过厄运……然而如若自己面对父母及家人被扣仍然置之不理,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难以给公众和舆情一个交待。同时他也是抱了一线侥幸之心,盼武伯仁能念及往日交汇照面的情份,突然心生宽恕一回。不过他也作好其翻脸不认账的准备。因此他的后路也想好了,那就是万一不行,就按之前预定计划逃向悬龙寨投靠庞万仞,陆离秋,凌墨轩他们。毕竟他以前在与义军的周旋中也与他们沾染了些瓜葛和交情。

果然在史义琛投案后,武伯仁并没有依照原先承诺放其父母,反而将其扣押。史义琛遂依照预先准备计划行事。在内线的帮助下,他成功出逃,义无反顾,一骑绝尘地逃到悬龙寨,因此才引得义军前来,他要藉此挽回自己在语晓心目中的失望。

义军来势凶猛,官兵措不及防,被斩杀得七零八落。史义琛也纵马驰骋在其中,一也高喊着:“语晓,语晓……”

丹宏,语晓等见状,便打开城堡,率众冲了出来,与史义琛及弘义军接应汇合。

一番痛击,打败官兵,并进一步进逼天流州,怎奈朝廷援兵赶到,义军只得迅即撤回。语晓,丹宏等人也随史义琛和义军回到悬龙寨。

悬龙寨地势巍峨,险峻,主峰高耸入云,山谷浩大,幅员辽阔。正面山门屏障名唤乌云岭,左边是阴阳谷,右边是太石崖,正中便是悬龙岭。悬龙寨正位于悬石岭上,是庞万仞主营之地和指挥中心。左右的阴阳谷和太石崖皆有重兵重将把守。正面山门的乌云岭由庞万仞的儿子庞麟威镇守。悬龙岭后山则由庞万仞的妹夫田不落把守。五大山岭连为一体,易守难攻,且防线密不透风,里面共聚义军主力二十余万,还包不括散落和零星分布在其它各地山头,隐秘村庄,地下黑色城堡等处的人马。

回到山寨,就暂憩于乌云岭。这乌云岭四面皆是万丈悬崖峭壁,乃是天然的易守难攻的巨大城墙,莫说人无法攀登,便是岩羊羚鹿之类,亦无从站立。中央只有一条狭道可进入其中,两旁皆是站有把守兵士,刀剑明晃,枪戟森严。待进了山门,感觉就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密闭世界,让人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觉。史义琛带着丹宏,语晓一行进了卧虎殿,向庞麟威作了介绍。庞麟威面带笑意,当即就命人在殿内摆筵为丹宏一行接风,盛情款待,谈笑风声。当夜就暂宿乌云岭。

次日一早庞麟威又命人护送丹宏一行由史义琛带着去主营地悬龙寨金龙殿拜见庞万仞。

其时天空正晴朗,天空湛蓝,云朵雪白,恰如深海泛起的浪花。山青水秀,林深叶茂,悬龙岭正立中央,仰之巨硕,使人震慑。一路而行,两旁皆有兵士把岗,刀明枪锐,矛锋戈利,一直逶迤而上,阵仗真是叫人惊叹。直看得哲永与郑量啧啧啧称奇又有些心惊肉跳。

庞万仞与其长子庞麒威并陆离秋,凌墨轩等山寨首领俱皆出来迎接。

庞万仞身材矮胖但精神却异常矍铄,剑眉浓酽,双目有神,一看就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其长子庞麒威身体壮硕,比其兄弟更多了几分深沉和厚稳。左边长眉细眼,须髯飘洒的便是陆离秋,右边浓眉大眼,胡须茂密的便是凌墨轩。史义琛一一介绍之后,双方彼此握手寒暄。凌墨轩对丹宏尤其格外热情有加,笑容满脸,一双大眼不住地盯着他看,端详再三。

“三弟缘何死盯着人家云少侠看,看把人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庞万仞说道。

“云玉松,这名字好听,这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交。”凌墨轩说道。

“谁?”庞万仞问道。

“西明津王云飞龙。”凌墨轩说道。

“还别说,玉松少侠跟明津王在精神气质上还有某种相似之处。”陆离秋说道。

“怎么?你当年也见过明津王?”庞万仞问道。

“可不,当年在鱼龙滩栈桥关卡一战中我见到了明津王,当时他还只是西明津国的太子爷,正带着他妻子柳珮洁并一众昭天国的随从途经此地前往西明津。”陆离秋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回想起来了。当时他带了一个姓柳的白衣少侠和一个金色长发的姑娘一起在乌林庄御马园为我们盗马。那白衣少侠和金发姑娘的武功真是好得不得了,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太难忘了。”凌墨轩说道。

“那两人我也见到过,一个玉树临风俊朗无比,一个貌若天仙,美丽绝伦。尤其是那金发姑娘,不仅高贵美艳,妖冶矜傲,还身手不凡,胆魄过人。连手下都是这样杰出优秀,更不敢想象明津王与柳珮洁会是何等的卓然不凡?我平生的一个遗憾便是没有一睹明津王的绝世武学与功夫。三弟你与他们交集更多,早在天马镇郊外那个地下黑色城堡的灵魂饭店里应该就有过接触吧?因此对他的武功你也应该见识过吧?”陆离秋说道。

“略为见识过一二,明津王乃低调沉稳之人,不是炫耀浅薄之辈,我倒是求他指教,他却始终不肯。不过在乌林庄御马园外,我见到过他的出手。他跟我们这些人实在太不一样,是个太过善良仁慈的人,当时交锋,他竟然只用剑鞘,而且十成功力只用一成,还不往对手的要害处打。然而仅仅就那蜻蜓点水的几下,就足以让我看到他功力底蕴的深厚不凡。”

丹宏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一股酸楚苦涩泛上心头。

“都谈云飞龙去了,岂不冷落了我们的少侠云玉松?”庞万仞说道。

“谈起这些过去,只是因为我见了玉松少侠就突然被莫名地触发起这些往事来。而且他与明津王是同姓,就更加不得不令我感慨万千。”凌墨轩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们象一家人。玉松少侠不仅与云飞龙有气质上的相似,更与他夫人柳珮洁长得颇为相象,天生高贵气质,俊美潇洒。”陆离秋说道。

“哎,只可惜明津王死得太惨。”凌墨轩说道。

“他是怎样死的?是谁害死他的?”丹宏忍不住问道。

凌墨轩与陆离秋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彼此心中都已有所意会。

“他是被昭天国的洪老太后以钢钎穿体之极恶刑罚处死的,而且是当着这昭碧大岛很多诸侯国君王的面,我听当时一些亲眼目睹过的人说,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残忍和惨烈,以致他们看过之后都还常被那噩梦所纠缠。”凌墨轩说道,眼眶分明已有些湿润。

“哎,是的,真是太悲惨,太可惜了……”陆离秋感叹道。

“洪太后杀了云飞龙是与天下正义之士为仇啊。这些年我一直遗憾未能与明津王见上一面。不过他未竞的事业我们还会接着继续进行下去,他的敌人洪太后及其家族利益集团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玉松少侠,你愿意加入到我们的阵营当中吗?”庞万仞说道。

“感谢弘义王的盛情相邀,玉松自感不配和难以胜任……”丹宏说道。

“你考虑考虑吧。见你刚才那么关注与关心明津王的样子,想必也是他的仰慕者和追随之人,何不与我们共干一番事业呢?”凌墨轩说道。

“再说你也姓云,就更应该与明津王有一种亲近之感才是。”陆离秋说道。

见丹宏迟疑不决,心事重重的样子,庞麒威说道:“我知道二位叔叔对玉松少侠欢喜和倾慕不已,很盼望他能加入我们的队伍,但这事也还得要尊重少侠本人的意见,不能勉强啊……”

“是啊,入伙一事于少侠而言毕竟是需要慎重的,不能心急,就容他自己再考虑考虑吧。”庞万仞说道。

一旁的史义琛听得这些话,不免有些心生醋妒之意。这云玉松才刚刚上山,就受如此欢迎,看重和宠爱,俨然成了绝对的主角,重点和中心人物,而自己等人倒被忽略和晾在一边了。再说看到语晓始终目光不离他脸庞的一副关切,喜欢和欣赏的样子,心中就更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然而相比语晓,丹宏更欣赏语晨,觉得她的价值观念跟自己更相似。所以总是不知不觉地就与她叙聊和相谈起一些问题来,自然就时常与她呆在一起了。语晓见了就噘着嘴巴不高兴,对姐姐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恭敬。语晨看出她喜欢丹宏,但自己也喜欢他呀,不过也不能让妹妹太受刺激,便有时刻意回避一下,也照顾点妹妹的情绪。然而丹宏只当语晓是妹妹,开心逗乐,打趣和聊天可以,但并没有那种想要与她长相厮守的感觉。

语晓才不管那些,她是个直爽,刚烈和敢爱敢恨之人,一副男儿婆假小子的作派,姿态和性情,最讨厌拐弯抹角,心机深重,过于含蓄,含糊暧昧,又表里不一,磨棱两可那种类型。所以她对丹宏的喜爱也是溢于言表,形于面色,决不遮掩,且主动追求。丹宏愈是要躲着她,她就愈是要黏着他不放。她知道姐姐也对玉松哥有意,但也不愿让给她。而且从而到大无论什么,她就没有争赢自己过。

别看她平素一副男儿婆的豪爽作派,只要有机会单独与丹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尽显起女儿温柔的一面来,撒娇放嗲,嘟嘴噘嘴,样样运用娴熟,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是采取主动,主动牵手,搂抱,亲吻,抵额挨脸的,丹宏也只当她是妹妹似的撒娇,毕竟如今她爹娘不在了,自己也应该似亲人一般关爱照顾她,便随她在自己怀中任性娇嗲。

然而暗中看得分明的史义琛就受不了这个刺激和打击了,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避免妹妹受到刺激,语晨想见丹宏时,便只能找语晓正忙着别的一些事情的时间。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她都让着妹妹,但这回她感觉自己是不想让了。

然而作为丹宏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方面……

“我究竟要干什么呢?往哪去?寻找什么?父母能给我的身体,可是怎么给我灵魂呢?这自我的意识,感觉与灵魂只有上帝才能给予。所以我这身体存在的机会可以说是父母给予的,而我这灵魂存在的机会却是上帝给予的。在这个存在的机会结束以后我怎样才能遗憾少一些呢?唯有我感觉我自己是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的。如果我觉得我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我就会感到遗憾。或者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只有一次,所以我不能浪费它,必须要珍惜。不管怎样,争分夺秒地尽到努力,遗憾就会少一些。孰轻孰重?上帝给的这个存在机会最重,所以要珍惜好它,其他的倒并不怎么看重。让他人遂其所愿争分夺秒地去实现他们的梦想吧,那我就来争分夺秒地珍惜好这次上帝给予我的存在的机会。对我而言我知道哪些事情是该要去做的。关于我的母亲,虽然师傅师公他们都说她已经死了,而我自己也亲眼看到她倒在火海中,但我还是心存着一丝她尚还奇迹般地活在人间的盼望,尽管这个希望与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而那场大火为什么就突然发生了?是偶然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假如是有人故意纵火想烧死我们,那他是谁?这些我都得还要去追究追查。至于我父亲,现在墨轩大叔说他是被昭天国的洪太后以钢钎穿体的极恶之刑处死的,那我得找到那个洪太后,听她怎么解释?然后再决定该怎样为父亲报仇?而墨轩大叔与离秋大叔同我父母皆曾有过交集,从他们那里也可以打听到父母更多的消息。所以我还是留在这山寨的好,留在这里远比在外毫无头绪与线索地游荡要好得多。再说哲永,郑量,语晓他们也支持我留下来。”丹宏心里想道。

丹宏在悬龙寨住了下来,他也逐渐了解到这支弘义军的来历。原来这支义军队伍的父辈皆是来自碧天国内朝廷中人。当年洪胜达攻破碧京城,在幕后操控朝政时,他们的祖辈竭力反对洪氏垂帘干政,从而受到迫害。加上朝廷内部本就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冲突不止。一些在争斗中失势失败的人也加入到他们父辈的阵营中来。洪氏下令对这些反对者施以诛连九族之罪时,庞万仞,陆离秋,凌墨轩他们的父辈成为侥幸逃脱者,一路狂奔,亡命天涯,尽藏险峻山岭人迹罕至之地。待局势渐缓之时,逐渐也休养繁衍生息,又聚积人马,自力更生,渐成气候。

“那时我年纪尚小,家中就突遭变故。所有反对洪氏幕后垂帘干政的朝臣人员都惨遭了毒手。现在我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想到那么多无辜死去的冤魂,看到他们临死前的那种无助,恐惧和绝望,心中就伤痛难受,深夜垂泪,难以入眠。他们中好些人只不过是我们府上的家奴,仆佣,侍女,马童,厨子等,完全就是外姓的人,不曾想到也惨遭屠戮。那景象真是恐怖而血腥,惨不忍睹啊。我随父亲侥幸逃了出来。所有逃出来的人员就组成了这支逃难队伍的前身,然后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痛苦旅程和生涯。为躲避追击,我们只能往荒山野岭里逃跑,地势越是险峻越是我们愿意去到的地方,人烟越是稀少的处所越是我们安全的所在,我们竭尽所能地逃避官兵及地方武装的追杀围剿,只为了能够生存下来。逃难过程的艰辛和悽惨,简直不是语言能够形容出来的。到处是横遍野,血流成河,还有饥饿,疾病和瘟疫陪伴着我们。不过后来总算可以安宁下来了,就在这个大山连绵,人迹罕至的的山岭,我们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我们队伍中的很多年轻人都是出生在这里的,可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庞万仞对丹宏说道。

“我们这里也是一个小社会,甚至是小朝廷。正如你所见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大殿,庭院,学校,礼堂,居室,粮仓,畜圈,城门,吊桥……我们的孩子们在其间享受着安静的环境,清闲的生活,舒适的享受,即使说我们这里是个世外桃源,也不为过。玉松少侠不知感受如何?倘若愿意,不妨也加入到我们我们这个世外桃源的生活中来,同时也在这里共谋发展,徐图大业,完成我们共同的使命。”凌墨轩说道。

“我这个人自由惯了,不想受太多的束缚。但这也不表示我对你们很见外。我还是把这里当成家,把你们当成是自己人的。而且我也愿意在这里留下来。只是有些害怕给你们增添太多麻烦……”丹宏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要玉松少侠愿意留下来,把这里当成是你自己的家,把我们大家当成是你的亲人。其他的都不重要,都随你好啦,随你自由自在为妥。”庞万仞说道。

“真是大喜过望!哎呀,我现在真说不出有多么高兴呢。不摆点儿酒食,咱们叔侄共饮一场实在有点对不住现在这个激动心情啊。”凌墨轩说道。

丹宏就这样在悬龙寨里住了下来。生活还真是清闲,平静,祥和。大家表面上还是有说有笑,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压抑,甚至是惊恐的。毕竟碧天朝廷对他们的侦查,缉拿,追捕,围剿是每日都没有间断的,那种不安全的感觉和死亡的威胁,象密布的阴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心头。而且囿于这与世隔绝的山岭之中的封闭世界里,他们心中多少也有些沉闷,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体验那种市井之乐的曼妙。但是除了有任务,通常是不许人随便外出的。即便因公外出,也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返回。倘若违反,处罚是极其严厉的。这里有个规矩,就是若有谁在外面惹上累及山寨的是非和麻烦,宁可自行了结也绝不能连累其他兄弟。如果其不愿或不敢自行了结,山寨也会派人去了结他。

有一日,有两个年轻男子因公出去,很晚也没有回来,直到次日清晨才回山寨。主管山寨事务的庞麒威大发雷霆,拿了两人盘问,方知他们在办完正事以后耐不住寂寞和生理的饥渴,就去到一家**玩了一宿。庞麒威不由分说,就将二人关进了死牢,并下达命令说两天后处斩。

大家都不敢出言相劝。有个与这二人关系要好的山寨兄弟就悄悄找到丹宏,请他帮忙去找庞麒威说情。丹宏觉得处罚过重,有失公正,就答应下来。

从其他山寨兄弟的口中丹宏也了解到,在这山寨之中有一处水牢是用来专门关押那些违反了山寨规矩的人的,里面已经关了不少人,大多是曾经耐不住寂寞在外面违规的人。这些人一旦被关起来,就很难再获得自由,有的人被关疯了,有的人难以忍受那种痛苦和折磨,就自行了结了。而活着的一些人,有不少也已经半疯不傻的不成个人样了。

“这样对待山寨兄弟,是否太过残酷和严厉了?”丹宏问庞麒威道。

“不这样残酷和严厉不行。这样的残酷和严厉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因为他们这种行为的所招致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一旦被官兵和地方武装发现我们的藏身踪迹,很有可能导致我们这里全军覆灭,从而使这里成为一个巨大的血海和坟场。因此牺牲几个违规者救活的却是全体人。这种做法是公正公道的,是值得肯定的。”

丹宏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说道:“这么说来,我从此以后也得要受这些规矩和做法的束缚了喽?也很难自由行走了喽?”

“玉松少侠则另当别论,因为你还不算正式是山寨的人,你及你带来的几个人是可以来去自由的,不过还是要应该尽量小心,谨慎,稳重为妙为妥。”庞麒威说道。

丹宏一听这话虽然语气委婉,可却也是暗含警告和威慑的意思,心中就老大不悦。说道:“虽然你说的也是事实,但是我认为量刑还是应该尽量做到公正。况且人是需要一些自由的,人性的一些真实需求应该被理解和包容。过于严厉的管束和禁止久而久之就会逆反人性的真实,使人变得表里不一,外在伪善,内在偷偷摸摸。这种向内逼仄与压缩的管理方式终不是为大事,成大气候的做事风格,应该是要向外开放,扩展才好,才是正途。”

庞麒威一听也心中老大不悦,心想你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指手划脚的呢?就说道:“我们这里的具体情况,我比你更加清楚。你不了解,所以才说出这番话语来。不过我心里并不怪你,只是想告诉你说,能够遵守规则的人始终是能够遵守规则的人,不能够遵守规则的人始终是不能够遵守规则的人。遵守规则的人就是我们要尊重和爱的人。不遵守规则的人就是我们要怀疑和惩罚的人。优秀和自觉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优秀和自觉的,猥琐偷摸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猥琐偷摸的。对这样的人,我们就是坚决不能客气,迁就和纵容。”庞麒威说道。

“请恕我不能同意你对人性进行这种单向度的好坏泾谓分明的判断论。在我看来人性都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只不过有权的人可以偷摸违规,而无权的人则更容易因为一点小的过错就被钉上不可饶恕与宽容的大罪。有句话就叫作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说的就是一个无权者即便只是盗窃了一个钩子也会被定上大罪而被诛杀,而一个有权者即便是盗窃了整个国家也会被万众称颂,景仰,并尊崇为诸侯君王。我觉得真正的一视同仁应该是,把人人都同等看待,对自己所偏爱偏袒的人也要心存怀疑,对自己所讨厌和怀疑的人也不要过于贬低。没有人好到毫无瑕疵,也没有人坏到一无是处。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优于谁,要明白在这点上自己与他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都是相通的,真正有差异的大概主要是观念秩序上的差异。”丹宏说道。

“看来在你我之间,这观念上的差异与距离实在是太大了。我很难使你相信,你也很难说服我。”庞麒威说道。

“是啊。所以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并非只是人性裂伤的相互战斗,并非只是利益争夺的相互战斗,更主要的,核心的和本质的是观念秩序差异的相互战斗。所有现实困难险恶对自己的挑战与考验就是对自己属灵信心的挑战与考验。一个人不通过这种考验,就不配去承载更高远的美丽,更阔大的神奇,更辽阔的景象与事物……”丹宏说道。

“恕我文化匮乏,见识浅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晓得在我们这个山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高举自由,公正,博爱的大旗的,并非都是你想象中那般的做事专横独断,行为恐怖阴森……”庞麒威说道。

“高举自由,公正,博爱的大旗没有错,但人千万不要高估自己在这些方面的能力。这些能力皆是建立在上帝信仰之下的。也就是人的所谓自由就是在上帝限定之下的自由,人的所谓公正就是在上帝限定之下的公正,人的所谓博爱就是在上帝限定之下的博爱。上帝限定这一情形的存在,决定了人在这些方面的能力上是有限的,欠缺的,而不是绝对的,完美的。比如人的自由是无法突破死亡这一先在限定的,是无法突破明晰自己生从何来死向何去这一先在困境的。人的公正也总是无法摆脱个人私心的倾向,照顾和偏袒的。人的博爱也总是难以突破血缘关系与情感因素的亲疏分别的。我们必须都要承认这些真实的现状,没有人能够例外……”丹宏说道。

“我才不管什么限定不限定,我们这里不谈上帝信仰,只谈遵天循道。上帝是看不见的,然而天道却是看得见的。能够遵天循道的人就是那天人合一的君子与真人,不能够遵天循道的就是那小人,佞人,妄人。君子和真人就是应该被高举的。而小人,佞人和妄人就是应该被贬低的。”庞麒威说道。

“明白这些限定不是要人来赞美这些限定下的人性真实状况的,而是一种对人自己的提醒和警惕,纠错和悔改。儒家说爱有本着血缘关系的亲疏分别,这固然是符合这些限定下的人性真实状况与水准的,貌似诚实,没有虚高,但一种显而易见的狭隘和自私却没有得到克服,一种本应该得到提醒和警惕,纠错和悔改的人性欠缺,却变成了值得赞美和遵循的东西。所应和的就是肯定人性欠缺与裂伤本身,贪恋眼前的既有,一切皆以眼见为实来作为基准的那套人生哲学。”丹宏说道。

“境由心造,相由心生。阴暗之心自然只会产生阴暗的认识,高洁之心当然就会产生高洁的认识。没有君子之心怎么会产生对君子的理解呢?没有真人之心怎么会产生对真人的理解呢?试问一个小人之心,阴暗之心会产生对君子与真人的理解吗?断乎不能,万万不会,他只会产生那种觉得人人都是猥琐小人与阴暗心思的理解和认为。”庞麒威说道。

“必须要明白,所有的人性之爱都是有限的,都难免会向自己的私心和血缘关系妥协。因此当我们夸大人的爱的能力,超越人的爱的能力的实际去爱的时候,去无限地无条件地多元包容,宽容和爱心泛滥时,我们收获的不一定是幸福,愉悦与美好,反而有可能是不幸,痛苦与灾难。”丹宏说道。

“正如你现在所理解和所实践的,你岂不正是在用你的无条件的爱去宽容那些观念的敌人和违规者?殊不知他们人性的裂伤和魔恶却反过来会象毒焰一样吞噬和焚毁掉你自己。你岂不是正在遗忘了自己人性的幽暗又在忘记敌手人性的魔恶?你既然说要接受魔鬼,黑暗与死亡的挑战和考验,而不是放弃与他们的博弈,任由他们的暴力铁蹄和不遵守规则来践踏,肆虐,侵 害,残害和毁灭无辜者与遵规守矩者,那么不动刀剑,就无以阻止他们。面对魔鬼,除了应战,别无其他选择。面对明知故犯的不遵守规则者,除了严厉惩罚,别无其他选择。”庞麒威说道。

“真正的爱不是居高临下的自我为义的标榜,彰显与施舍,当然也不是自我为义的无条件包容,宽容与接纳,而是背着自己的十字架走向自我悔罪,救赎,受苦,受难与牺牲。在属灵的这场征战里,是天使与魔鬼的博弈。这首先是自己心中的魔鬼与自己心中的天使的博弈。必须要先承认自己心中有魔,必须要意识到每一个人心中有魔。”丹宏说道。

“对呀,那么向魔鬼和违规者追问良知岂不就是一件可笑的事?败坏和堕落是他们必然的本性。所以不要对魔鬼讲善爱,只有天使才会相信善爱。也不要对违规者讲宽容,只有守规者才值得宽容。所以听从的人自然会听从,不听从的人多讲也无益。当一个人不再听从你三番五次的良善劝告与警示时,他魔鬼的心就刚硬了。除了应战与惩罚,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庞麒威说道。

“人如果没有自我悔改与纠错的习惯与传统,则必然会导致理性的自负。这种自负往往会带来人的狂妄与自大,带来人的各种完美主义,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实践。而这种乌托邦实践又必然会绑架很多人被挟卷到这艘人本理性的乌托邦巨轮上,从而牺牲了他们的个体的特殊性与差异性,致使其走上被奴役之路。每一个人的个体特殊性与差异性要得到保全和尊重,就只能以分散的,自发的形式与秩序去取得共识和统一,而不能以侵害和扼杀这种个体特殊性与差异性的方式去取得共识与统一,还美其名曰以公意。上帝信仰的方式也应是以分散,自发的形式与秩序来取得信仰的共识,而不应是以某种权威的解释来垄断和独断,这样才会使信仰变得更加出自本心,自愿,纯粹,真实。而上帝信仰是一个人悔改纠错的前提,如果失去了这个信仰,也就失去了这种参照,人性自身的先在局限,断裂,欠缺,裂伤和悖逆等等诸情形便得不到一种明晰的自我认识与确定,因而人的悔改与纠错也就无从谈起……”丹宏说道。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管理方式,思想指导与人生终极目的的追求喽?那请问你的人生终极目的之追求又是什么呢?”庞麒威说道。

“我的人生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实现自我自由意志与欲望的满足,而是争分夺秒地珍惜好上帝赋予我心灵存在的这次机会,这样,在我走完人生的路程时也许会感到心中的遗憾少一些。而你的观念和做法,恕我直言,是在打着遵天循道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在彰显你的人生终极目的追求只是为了你个人自我自由意志与欲望的一种满足。”丹宏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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