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男人伴随着脚步声做着最后极力的冲刺，门开了，灯啪地亮起，身心极度的痛楚在橘色灯光中飘散开来，我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叫。

“熙儿，是我，是我，我是商柏言啊，熙儿！”一双有力的臂紧紧环住我，我渐渐从歇斯底里的疯狂中安静下来，眼睁不开，却更清楚地看到漂浮着的幽蓝色灵魂在黑暗中破碎的哀沉。商柏言在被子里帮我把睡裙套上，又找了件外套扣好，温暖的脸熨帖着我满脸冰凉的泪水，“没事了，没事了，熙儿，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我又没有强奸她，还卖了不少力让她舒服呢，不是吗，小熙？”声音温磁又暧昧，我的心一颤。

“你给我闭嘴！”商柏言一声怒喝抱起我，“我欠你的到此为止，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你算的。”

身后突然响起男女欢愉的声音，粗重的喘息下娇弱地游吟出不同的花样，没有呼救，只有缠绵，气氛顿时冰冷而诡异。“听，小熙多快乐呢。商柏言，你的女人不肯原谅你要跟我上床来报复你，这也要算在我头上？呵，天底下还真没这个道理。小熙，你告诉你男人，我到底有没有强迫过你，嗯？”

我缓缓睁开眼，无力地迎视着商柏言眼中难堪的震惊和探寻，渐渐地目光变成柔和的琥珀色，湿润着深疼。他坚定又温柔地吻上我濡湿的额海，“对不起，熙儿，又因为我让你受了一次伤害。我真他妈是个混蛋，我该拿什么弥补我欠你的，本该是我今天最爱的新娘？”

我感到有一滴温热的泪打在额上，顺着眉峰滑入眼角，在骨血中交融，湮灭。

“我以为他是你”，悲屈交加，我看着商柏言哽咽呢喃，“房里没开灯，我看不见，我以为是你。我是觉察出有一点异样，但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想到会是他。”我转眼看向靠墙而立的小勋，气质依旧完美高贵，只有嘴角倾城的浅笑愈发乖戾妖娆。

商柏言抱着我离开，“不说了，熙儿，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你陪你。”

“你以前对姐姐也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继续好下去？”商柏言的脚步蓦地停住，小勋低沉的声音中流露出难言的悲怆。他朝我们走过来，我第一次在他的笑里眼中看到如此真切的忧伤。“17岁的时候她把自己交给你，17岁的时候她怀了又打掉你的孩子，接下来的6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总跟她跟自己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我看到的爱恨日积月累的沉重。你恨爸恨我妈恨我我都明白，但她何其无辜，她凭什么受你一再的侮辱和抛弃？！哥，你知道吗，薇儿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原谅，除了死亡。别的错还有弥补挽救的机会，人死了，你拿什么让她再生？”

商柏言的眼神和小勋一样阴郁沉痛，我不安地打量着两个人，故事，如此熟悉却又出乎意料。小勋，叫商柏言哥，叫薇儿姐姐？！“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恨我，既然摊牌了那有什么话就现在说个清楚。”商柏言把我放在门口，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缓缓关上房门，深深凝望间淡淡道，“淳熙也是无辜的，商誉勋，你不该这么伤害她。”

“她也无辜？！”小勋突然拉开门狠狠把我拽进来，商柏言搂住我极力想分开他的手，“你放开她，你再不放开她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小勋的愤怒丝毫没有被打断反而滔滔不绝地继续着，“你看看她这副刚被男人上完样子，你可以上我可以上沈濯可以上，她凭什么跟薇儿比，凭什么说无辜？那时候薇儿自杀我还以为是她终究放不下你，后来无意翻查她的遗物时才看到你发给她的最后那一条短信，你又一次拒绝了她！六年的时间，那么多不爱的人相爱了那么多遗憾可以重新再来，你非但没有歉意没有弥补身边还始终莺燕成群，而薇儿那么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你竟再一次伤害她，只因为这个下贱的女人！”

“闭嘴，这只是我跟薇儿的事，我叫你闭嘴！”

“商柏言，我什么都知道了，於淳熙就是那个你在短信中提到的喜欢的想好好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因为她你拒绝了薇儿，她才吞了整整一包药自杀！”心片片零落成灰的声音。这样残酷的事实本该在黑暗里说，然而灯亮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毫无掩饰地表露着心迹，我愣着，商柏言眉头深簇，小勋凄苦地笑了。“她染上毒瘾是因为吸烟，知道为什么么，你该知道的，因为这样会让她想起你吸烟的样子。薇儿一直都没真正恨过你，她还说你很可怜，说你喜欢欧石楠是因为你像它，她不知道，其实她才是真正的欧石楠，用生命的鲜血祭奠她那份微薄苦涩又背叛孤独的爱！”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怎么样？”商柏言的声音也沉寂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对付你，我就是在等这一天，伤害你最亲最爱的人，这样你才能体会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要么你死，要么我要於淳熙跟我走。留她在身边，看着你痛，她痛，她痛，你更痛。”商誉勋抓起我的手倨傲地看着我，像审视一件战利品，嘴角的笑是最得意的弧度。

我听到商柏言坚决地蹦出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呵”，他毫不失望地笑了，幽幽盯着我的眼，“小熙，还记得那几张照片吗？秦璨从楼上跳下来的样子，网上有更血腥更恶心的图片。她命大，没死成，否则你的双手又多染了一个人的血。薇儿，秦璨，还有你的孩子，我听说沈濯也为你出过两次车祸，你到底是要让多少人为你出事，你才肯承认，命中注定，你不能和这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呢？”

“商誉勋，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是个男人就别拿女人说事！”商柏言把我揽进怀里，抚着我的发低声安慰，“熙儿，你别听他胡说，这跟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全部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薇儿她才会自杀，是我后来又来招惹你才会带给你这么多麻烦，是我骗你沈濯还没死他才会认识秦璨，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你没任何关系，懂吗，懂吗？”

我突然推开商柏言，“熙儿”，他不明所以地唤了我一声。我看着一脸痛苦的商柏言和神态悠闲的小勋，眼睛像要盲了一般地疼，悲怆和决然从未如此浓烈过。“你们两兄弟，一个满口谎言只会什么都瞒我一个卑鄙下作说是朋友其实一直都在想着怎么算计我，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讨厌死你们这些人了，为什么总是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让别人难过，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弄得多可怜多委屈让别人觉得这一辈子都欠了你，凭什么你要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而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好，你说我欠薇儿的是不是，我还给她，还给你！”

我推开商柏言往夏风清凉的地方跑去，纵身一跃，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事情，薇儿可以，秦璨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一直以为自杀是一件愚不可及又不负责任的事情，可当人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我恨谁都成为我的债主，我恨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却这样做不了主！呵，现在还有谁说我欠他们的，欠的，都已经还了。

醒来的时候又是躺在医院，想来这么低的高度，别墅周围这么好的绿化，的确死不了人。现在回想起来，从窗口跳下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只是逃离，对命运和掌控的逃离。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都是阴雨天，看着窗外霏霏的细雨流动的血液也变得潮湿发霉，妈和王叔已经被商柏言安排送出国旅行，没有人会来问我又为什么进院，亲情的关切只会让我感到更加不安和惶恐。深夜商柏言在邻床上睡熟的时候，我总是茫然地睁着眼，看着第一缕朝阳驱赶了黑夜，眼眸深处春晃夏苍，秋明冬净，岁岁年年的时光，像一朵曼陀罗花在弹指中盛开，荼糜，成灰，散尽。遗留的，是许许多多难以言明和不可磨灭的痛楚，还有颠沛流离的滥殇。经历了这么多，还是不能在一起，奈何？若是在一起就意味着更多人受伤害，又何必？

商柏言曾拿着枚钻石戒指跪在病床前，眼神安暖沉静，“熙儿，嫁给我吧，立刻，马上。我们都还年轻，欠你的，以后一点一点补回给你好么？我商柏言现在以我的生命起誓，今后给熙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决不会让她再受伤。”

两两相望良久，我终于缓缓伸出手关上粉心小盒，浅笑苦涩，“商柏言，其实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谁离开谁就真活不下去，不是吗？这些天，薇儿、秦璨、慕熙、沈濯，还有你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闪过，我真的受不了了。商柏言，我不想再爱你了，你放弃我吧。”

我掠过商柏言伤惘的视线看着窗外蓝白连绵的浮云，突然想起了小时背过的一句诗，“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思念顿时泛滥成灾，相思相忆绵绵而起，掌心托不起，时光载不动。

如何是不想再爱，只是爱深了，你我都想护对方周全。男人心博大，以为能顾全全世界；女人心渺小，只是顾全所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