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林洞天师兄学习和修炼。”

“十三，跟着我一起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十三，跟着我一起做，左手托于下，右手拈花于上，眼观鼻，鼻观心，心自宁.远......”

“十三，你觉得师姐好不好看？”

“十三......”

虽然明知道是梦，但却如此真实，尤其是入得撼天宗山门之后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十三倚靠在窗前，浑身已是被汗水打湿，脸也憋成了绛紫色，脑子甚至还是清醒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梦中醒过来。

“你资质极佳，但也并非是人中罕见，自当勤勉，方能有所成。”广灵子极少教导十三修炼，却也总是给十三灌输一些大义，修仙之人难免会遇到瓶颈，但最大的瓶颈永远来自于脆弱的内心。

与其说是梦境，不若是回忆的快放，镜头迅速轮转，快得十三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撼天宗中六十余年的岁月转瞬便如走马观花般过完了。

场景却是定格在了蟠龙山那个山洞之中，十三与魔仙萧叔齐相对而座，一柄魔斧悬浮于两人中间，光线异常昏暗，十三只能通过身形辨别是当日的场景，却也看不清两人的相貌，更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汝非人，自然不是人中罕见。”一个空旷的声音在洞中响了起来，而萧叔齐却是似乎听不见，那声音似乎并不是来自于山洞，而是......来自于......十三的内心？

“谁？谁在说话？”十三的喊声，萧叔齐似乎也是听不见，是了，这只是梦，这声音也并不是来自于梦境中那个对坐斧前的十三，而是来自于正在做梦的十三。

“汝何必明知故问呢？吾与汝本为一体，昔时为魔石所迫，汝洗去魔魂，入了尘心，如今尔已登临仙境，自当复尔魔心，以复魔族本体。”

那声音听起来空旷无比，却又不知其声源究竟置身何处，只觉在识海之中久久回荡，如绕梁之余音，经久而不绝。

“不，我是十三，是撼天宗宗主广灵子的亲传第十三弟子，是刘锦源、刘肉松与林洞天的师弟，我吃五谷杂粮长大，饮龙泉之山水，说凡界之玄语，练凡界之功法，我不是魔，我是人！”

十三苦苦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痛苦的梦境，可却无能为力，那声音不仅挥之不去，而且更是越来越大声，占据了整个识海。

“汝历劫已成，当归魔界一展鸿图，火魔永不为奴，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汝为国之储君，亿万火魔生存与图强之希望，尽皆系于汝身。神兵炼化之日，便是汝王者归来之期，汝之体内流淌着火魔皇族最纯净的血液，神兵已成，汝自当勉力炼之，五百年后，火魔便将迎来帝国最强王者，汝将成为火魔最强帝君，是火魔史上最璀璨的那颗星。”

那声音越来越强，完全压过了十三自己的声音，十三无法将其赶出，只能被其完全侵蚀，脑海之中也全是那重复不断的回响。

“我不要做魔鬼，我是人，是撼天宗唯一的仙人，身上没有一丝魔意，也没有一丝妖气，我是真正的人，有血有肉的人，以凡人之躯修成仙体的人，我不是魔，不是魔！我是人，是人！”

十三歇斯底里的呐喊，连自己都听不见，虽是在梦境之中，脑子却并没有完全停止思考。

“不行，必须得清醒过来。”十三明白，若是再不清醒过来，自己的脑海就要被那魔鬼般的声音完全占据了，届时将分清究竟是不是仍在梦中没有醒过来，那便成了真正的魔了。

“等等，萧仲密曾经说过，伏地魔石具有极其强大的灵智侵蚀力，虽说我没有与伏地魔石有过直接的接触，但在帮萧叔齐挤压伏地魔石，那魔石的侵蚀力仍旧顺着神识蔓延了过来。虽说当时的影响微乎其微，但也不得不防，若是在心里脆弱之时，被其趁机侵蚀进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魔道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便有无数个念头升了起来，十三便想到了当初在那个山洞之中，那名炎魔哨探说过的话。

“难道这个梦也是伏地魔石在作祟？这几日心绪颇有些不宁静，分不清那几日发生的事情究竟是自己的心劫所致，还是真正发生过？若是真正发生过，便有可能是伏地魔石在作祟。”

对于另外一个猜测，十三甚至有些不敢想。“若那几日之事并不是真的，那么今日之梦境，便也如同那几日一样，是心魔一手导演出来的戏，而这戏竟是如此的入木三分。”

“不，我不要做魔，我要做人。”十三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呐喊。

然而，那充满魔性的声音却是满满地占据了心田。“魔怎么了？火魔亦是修仙界种族之一，虽说妖魔鬼怪总被凡界之人作为反面看待，然则，那几日汝之所见，竟是忘了？那炎魔哨探虽是火魔之敌，却也不得不尊重他执著的信念，历经数千年，孤寂于世，却不忘身之重任，又于牺牲与苟且之间，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去封印那伏地魔石短短五百年的时间。”

“用余生扛起一个与己无关的责任，他有衡量过此行值吗？那神兵之戾气，苦苦追寻亿万年的本体，终于愿望成真，却在成就本体的第一时间，以舍弃自身性命为赌注，也要还上那哨探赐予本体之恩情。这样的魔，他可耻吗？这样的魔，他不应该获得人之尊重？这样的魔，他不敢大声喊出来我是魔吗？”

“那小女孩绝望的眼神，她不可怜吗？那垂垂老矣身无牵挂的老者，他深深的一跪不感人吗？他们感动了你的宗主广灵子吗？他们的命便不是命吗？这样的人，与甘于牺牲的萧仲密，孰更伟大？这样的人，与舍身取义的萧叔齐比，难道更值得称道吗？”

一连串的问号直击十三的心灵，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在那声音的连番追问之下土崩瓦解，那洞中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对坐在萧叔齐面前的十三终于注意到了黑暗中注视自己的那道目光，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在梦境之中，十三终于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脸，那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多的自然。

“我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