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五幕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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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顾予淮]告别安宁,告别安宁

我在四楼的洗手间里碰到了何主任。

他跟我算老熟人了,以前在研究院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系里的客座教授。

“小顾啊。”何主任站在我边上洗手,“昨晚的手术做得还不错,比起上次单独主刀,已经有非常大的进步了。”

“谢谢您,好几个细节处理都是听了您的建议才会那么顺利。”

安宁常笑我,说在我的嘴里,是听不到任何人的坏话的。

但我没觉得她在损我,一来是我觉得我这种做人的方式不算太坏,二来是安宁她本身就很温柔,她从不会做哪怕只带一丁点儿刺的事情。

她人如其名,让我觉得安宁。

“对了,你和安宁是打算国庆订婚吧?”何主任的口气稀松平常,像是在问我今天医院职工食堂有什么菜一样。我笑了笑,我和安宁的事情,整个医院都知道的。

“暂时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酒店定下来了,一定邀请您。”

“好,我等着啊。”何主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顺手也递了一张给我,“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好你和安宁,也难得你们挺过了毕业和工作这两个大坎儿。”

我和安宁同校,不过她在护理学院,而我在临床医学院,我比她高两届。

如果非要用什么形容词去囊括我和安宁,那就是自然。

我们的相遇很普通,图书馆的自习阅览室,我帮她拿了一本她拿不到的书而已。

其实事后我不止一次地暗暗庆幸过——还好遇到的是安宁,不然这么乏味的场景,根本就入不了那些女孩子的眼。

没。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刚说的“那些”二字,是没有任何贬义的。所有女孩子都很可爱,只不过从我遇到安宁的那天起,她们就变得泾渭分明罢了。一边是渴望轰轰烈烈爱情的人,她们追逐刺激和享受,要活色生香,要发光发热;一边是温柔守护大自然规律的人,她们安于现状,有迹可循,保持恒温,热爱和平。前者我统称为“那些”女孩子,至于后者,是安宁。

我将半干半湿的纸巾丢在了两扇电梯中间的垃圾桶里。

“叮!”

银色的门闪着冷冽的光泽向我打开,我看见它的怀里,站着安宁。

“这么巧。”她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所以停下了和别人的交谈,她看着我,笑着将碎落的散发捋到了耳后,“准备回办公室换衣服了吧?”

我点头,拿下落在她肩头的粉红色花瓣:“小区里的樱花开了?”

“对。”她往边上站了站,想给我挪出一点儿地方,尽管这个电梯里人不算多,“我把你昨天买的红肠喂了楼下小狗,所以为了补偿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做了饭菜,都在厨房里搁着。”

“哎呀。”站在旁边的一个护士夸张地拍了下手,口气里的艳羡倒是很真诚,“我们顾医生和安护士的感情要不要这么好呀?”

安宁只是笑,也不开口说什么。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总有人说我和安宁感情好,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会或多或少说点儿客套话,但后来我也跟安宁一样了,只笑,不说话。我妈喜欢安宁,就是因为她觉得安宁温驯,不会反着我来,两个人中间我能当那个拿主意的人,但我没告诉我妈,其实是我受安宁的影响比较多,她身上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旁人不知道,但我知道。

“我到了。”我往外迈了一两步,又回头将安宁的护士帽扶正。奇怪,明明我刚刚看的时候还是正的。“再见,安宁。”

“再见,顾医生。”她一如既往地跟我挥手说再见,也一如既往地坚持在医院喊我顾医生。但值得一提的是,她此刻的笑容,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好,所以她笑得格外愉悦。

我走出电梯,回头看着那两扇冰冷的门逐渐合上,然后我清楚地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安宁了。

我必须承认,我舍不得,很舍不得。

“顾医生回来了吧?”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陆医生正背对着我在找什么东西,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手指了指我的桌子,“你手机响过几回了,我看没有备注,所以没帮你接。”

“哦,谢谢你啊。”我将白大褂脱下,顺手搭在椅背上。

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

我没有备注这个号码,是因为我记得这串数字和这串数字的主人,一般我记得很牢的东西,就不太愿意再去定义它了。

我将未接来电一个个手动删除,删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短信又悄无声息地涌进来了。

只有五个字,那个人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看了看挂在角落里的外套,按下了发送键。

我如约来到电影院,甚至在进去之前,还主动找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儿买了两枝玫瑰花。

“先生是买给女朋友的吗?”小女孩儿细心地挑了两枝带露水的玫瑰,献宝似的递到我面前,“我刚看你是一个人来的,所以就没问你买不买,可没想到你居然就是我的第一笔生意!”

“怎么?”我将钱给她,她却忙着包装没空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卖花吗?”

“嗯,平常是我奶奶。”小女孩儿本来笑着的脸顿时蔫了下去,“她最近身体不好,弟弟又在念书,所以就换我来接班了,我以前不知道,原来玫瑰花这么难卖,我再也不吵着要芭比娃娃了。”

“好好照顾你奶奶。”我换了一张面额更大的纸币,“花我都要了。”

“都要了?咦,那个,先生你看!”小女孩儿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街尾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她指着那个人,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所以她的语气惊喜又自豪,“那个,就是那个,没错吧?先生你人这么好长得又帅,女朋友一定就是那个漂亮姐姐!”

我笑了一下:“人小鬼大。”

走过来的那个人当然不是我女朋友,我女朋友现在正在医院上班,而且比我还要工作狂,我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她翘班的理由。至于现在走过来的那个人,她——她只是我一个故人罢了。非要说得再明白点儿的话,那就是她,是我在安宁面前唯一的秘密。

“哈!”她走了过来,夸张地挑了下眉,“不是吧,搞这么浪漫?”

我将满怀的玫瑰递给她:“我女朋友说过,生死都是隆重的仪式,不能马虎。”

“嘁,那你给她啊,我知道,你的小安宁是白衣天使,我呢,我只是个过了气的*。”她虽然将话说得那么难听,但还是很干脆地将玫瑰抱了过去,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陶醉地笑了笑,“哎,顾予淮,你知道吗,在我最辉煌的那段时期,就是我出一次台就四位数的时候,我的外号就是野玫瑰。”

“进去吧。”我将电影票从钱包里拿出来,准备和她入场,“英雄不话当年。”

“呵!”她冷笑了一声,暗色的灯光将她衬得非常有气质,一点儿也不像她口中过了气的样子,她仍旧年轻、艳丽、充满侵略性,“算了,你知道什么啊。那时候你只知道跟你的白衣天使卿卿我我。恶心。”

“我买的是爱情片,但我觉得应该很难看。”

“爱情片能有什么看头,本来就丑陋的东西,就算翻着花样去美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说话的水平,一点儿也不像个没念完高中的失足女。”

“顾、予、淮。”她一字一句喊我的名字,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去死好了。”

我带着她找到位置,轻声说:“快了。”

她——算了,我还是叫她野玫瑰吧。反正她也喜欢。

她是我们那所高中的校花,也是我的初恋。

高一下学期她死缠烂打地把我追到手,然后高二开学的时候就跟我说,她要跟着一个什么姐南下捞金,意思就是我和她完了。

其实高中的事情我有很多都记不太清楚了,但当时送她去火车站时的场景我却历历在目。

她提着一个深棕色的行李袋,白色的七分袖上绣着许多精致的小花。

“顾予淮。”她那天没有化妆,笑起来的时候嘴旁的梨涡煞是动人,“我走了。”

“能不走吗?”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但我知道,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漂亮女孩子去赚大钱意味着什么,“你一走,这辈子就回不了头了。”

野玫瑰的眼眶唰地就红了,然后她哽咽着问我:“那顾予淮,你爱我吗?”

我没有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但当时我太小,爱这个字眼对我来说,陌生又沉重。

可她就要走了,我不忍心骗她:“我不知道。”

“如果我有天回来,你还会要我吗?”

“我不会不要你。”

“那你会娶我吗?”

“这个不好说。”

“顾、予、淮。”她丢了行李袋,不顾列车员的催促声,也不顾逆流的人群,她朝着我飞奔过来,眼泪流到了她的下巴处,然后她踮起脚拽着我的衣领,狠狠地吻住了我。

那是我的初吻。

很久之后,吻这个字眼在我的字典中都等同于——分别、眼泪,还有血腥味。

那天野玫瑰她咬了我,下了非常重的口。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初恋正式宣告完结,它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无言的冢。

这一分别就是五年。

野玫瑰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刚好和安宁度过了第一个百天纪念日。

我知道这不应该,但她风尘仆仆的脸和满是倦意的笑都让我不得不心软,最后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唾弃我自己的事情,我跟安宁撒谎,说实验组有事,然后我带着野玫瑰去吃饭,选了一个位置特别偏的柴火鱼馆。说来也奇怪,她的五官我都快模糊了,却偏偏记得她爱吃鱼。

木柴在脚底边嗞嗞地燃烧着,野玫瑰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们像不像偷情?”她娴熟地给我满上一杯啤酒,举手投足间都是荡漾的风情。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开门见山。

“怎么,我旧情人就你一个,还不许失业了来投奔一下啊?”

“我有女朋友了。”服务员将盖子揭开,白到像牛奶一样的鱼汤在锅里翻滚。

“我知道。”野玫瑰毫不在乎地从碗里挑出一根鱼刺,“我看见了,那个黑色长直发,哎,顾予淮这么多年了,你审美观还没变哪?是不是还对我痴心……”

“安宁和你不一样。”我打断她。我说过的,在遇到安宁的那天起,所有女孩子都变得泾渭分明了,野玫瑰也不例外,她当然属于前者的“那些”,漂亮、夸张、聒噪,还有张牙舞爪。

“哦,她叫安宁。”野玫瑰耸了耸肩,“不一样又怎样,我还她前辈呢。搁在古代她还得叫我一声姐……”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她一愣,干了面前的酒。

“顾予淮。”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

“是。”我也记得年少时候对她那个不算承诺的承诺,“但这跟我会要你,不是一个意思。”

“你放屁!”野玫瑰提高音量骂了我一句,引得店里的人纷纷侧目,“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你是不是想反悔?”

面对她的怒气,我居然笑了出来:“我当时是真心的。”

我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但你知道。那两句话其实不是一个意思。”

“顾、予、淮,你浑蛋。”

“是,我的确很浑蛋。”我这句话,是对安宁说的。

然后我们就去了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小旅店。

旅店的环境很糟糕,几乎快要看不出颜色的墙壁,破旧的电视机和空调,满是污垢的拖鞋和那床怎么看都不干净的被子,但我没有时间犹豫,野玫瑰像是赴死一样想要把自己给我。我接受了。

我知道,我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

野玫瑰比我有经验得多,事后她躺在我怀里,眼泪流了我一整个胸膛。她的声音很轻:“顾予淮,我知道我在无理取闹,可是,可是我当年,真的好喜欢你。”

她睡着之后我起来了,我没有办法在她身边过夜,我找了一个ATM机,将我卡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我不知道我这样做跟她的顾客有什么区别,但我当时脑子里很乱,我也想不出除了钱,我还有什么可以给野玫瑰的。她毕竟,毕竟——算了,不说了,我就是个浑蛋。

“啧!”野玫瑰坐在我身边,打了个哈欠,“这电影可真难看。”

“嗯。唯一能看的就是女主角楼下邻居养的那只黑狗了。”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因为我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安宁,“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吃红肠。”

“哈哈哈,顾予淮你神经病啊!”她大笑着推了我一把,然后小声问我,“药呢?”

“这里。”我把两瓶安定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这个是你的。”

“好。顾予淮,等到男女主角开始接吻了,我们就干了这瓶药,你觉得怎么样?”

“好。”

野玫瑰的第二次出现,就是在不久前。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我和安宁准备订婚的消息,总之,她又找上门了。

三月初的凌晨,医院地下车场气温很低,她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开衫站在我的车边向我伸手:“等了三个小时了,还以为你今天不上班。我冷,顾予淮,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刚做完一场大手术,整个人有种全神贯注后的虚脱感,我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说话:“车里暖和,你进来吧。”

“你不敢抱我。”野玫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那里还放着安宁的一条丝巾。

“我不能抱你。”我闭上眼睛,没有要开车的打算。

“那你想抱我吗?”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定又是一脸促狭的笑意。

“我不知道。”

“那你就是想抱我。”

“随你怎么想。”我有些不耐烦地扯松了领结,“你来找我有事吗?”

“有。”野玫瑰顿了顿,“我听说你要和那个安宁订婚了。”

“是。谢谢你专程来祝福。”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野玫瑰冷哼了一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祝你们幸福,但是,但是我……”她顿了顿,语气有了些不自在的迟疑,“要祝福,我也是祝你一个人幸福,关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安宁什么事儿。”

“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和未婚妻。”我觉得是时候结束和野玫瑰的对话了,我踩了一脚油门,车子没入了夜色中,“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意料之中,她没有回答我。

“顾予淮。”她的口气很飘忽,听起来像是浮动在半空中。

“怎么了。”

“我知道你爱她。可是那个安宁,真的爱你吗?”

她这么一问,我就感觉我的呼吸窒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和安宁,向来都是水到渠成。

她爱我吗?这本该是个毫无疑问的问题,可就是在我准备肯定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平常被我遗忘的事,比如我和安宁在一起四年多,却从来没有谁去问过对方“你爱我吗”。我们太自然、太和平了,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其实谈恋爱,应该是件波澜起伏,充满感性和戏剧性的事情。可我们却连一次像样的拌嘴都没有过,没有大落,自然就没有大起。

我把车蛮横地停在路边,解开了车门的锁,冷声道:“下车。”

“顾予淮你搞什么?”野玫瑰倒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睛很亮,此时正灼灼地逼着我。

“我喊你下车。”

“呵,省省吧顾予淮。”野玫瑰底气十足,“你不会这么对我的。虽然你没那么爱我,可是你永远也没办法拒绝我,不是吗?”

“你好歹也是女孩子,你要点儿脸。”我烦躁地点燃了一根烟。

“不在乎。脸有什么用?”她摸到了我的烟盒,接着掏出了自己的火柴盒,“不如我们私奔吧,顾予淮。”

“你发什么神经?”

“我说真的。”她停下了划火柴的动作,但空气中已经满是红磷的味道,“虽然我跟很多人睡过,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就冲这一点,我就比那个安宁强。”野玫瑰见我没有回应,便接着自说自话,“是,我知道你不愿意,不愿意离开你的白衣天使跟我苟活。”然后,她像是被什么点醒了一般似的,表情里有一种微妙的惊喜,“是啊,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哎,顾予淮,我们,一起死吧?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什么?”我皱起了眉头看她,“你就这么想死?”

“想。”野玫瑰认真地点头,“我真的特别想死,顾予淮。这些年我挣了好多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前风光罢了,不,连人前风光都称不上,走哪儿别人都说我是个*,以前年轻,觉得他们是在嫉妒我,可现在我甩手不干了,却还得背着这个称号。你说得没错,我这辈子算是没法回头了。”

“当初我要走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肯说句你爱我呢?”她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头,“你不知道吧,我其实特别喜欢你,你要是当初说了句爱我,我说不定就……”

“没有说不定。”我疲惫地打断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厉害,我之前的确为了没能留下她这件事感到过愧疚,“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明知道,这怪不到我头上。”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钟。

安宁早就睡了,但她给我做的夜宵还在厨房里热着。她习惯性地在冰箱上贴蓝色的便利贴,上面一般都写着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重要事宜,落款是一个笑脸。

我站在卧室门外,看着床上那凸起的小小一块,说是不忍心,其实更多的是不敢——我不敢去喊醒她,问她爱不爱我。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和安宁之间,就像个荒诞的笑话。

然后,我坐在客厅里,给野玫瑰发短信:或许我可以答应你的第二个提议。

“哎,顾予淮,你看,男女主角在雨中找到彼此了,天啊,他们肯定要接吻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野玫瑰不甘心地啧啧感叹,“可是我们的死期也到了。”

我拧开瓶盖,在幽暗的光线中,我好像看到了安宁,又好像看错了,她好像站在门后,又好像站在银幕里,她好像朝我笑了笑,又好像朝我招了招手。

总之,她是在跟我告别吧。

4.[余扬]我想你一定是疯了

“余队,重大发现!”陈皮猴径直闯入我的办公室,邀功似的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下次进来之前能不能敲个门?”我头也没抬,最近手头的案子有些多,这种不加主语的重大发现,我一般都当作在放屁。

“喂,余队,我都重大发现了你还在意我没敲门?”

“快说,哪个案子。说完我还有事。”

“当然是你最在意的那个案子。”陈皮猴将椅子拖出声响,手撑在桌面上,口气得意。

我的笔一顿:“你发现什么了?”

“玫瑰花。”陈皮猴敲了敲桌子,示意我看他,“之前不是因为电影院监控坏了,顾予淮又是因迟到进场,走的自助通道,这两件事,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嘛,今个儿我和张蛐蛐办金店抢劫的案子时又路过了那个电影院,看到卖玫瑰花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就下去问了问,嘿,结果还真的问出了东西!”

“你是说那个卖花的老人家?”我喝了口茶,“我问过她,她说她那几天不在电影院,没见过顾予淮。”

“是,你是问过。可余队你运气不好啊,所以就没问出什么来。”陈皮猴促狭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老人家忘给你说了,她那天虽然不在,可她孙女在。巧的是今个儿她孙女也在,所以就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

“什么?”我下意识地,眼前浮现出了安宁的脸。

“顾予淮是跟一个女人去看的电影,小女孩儿说很漂亮,顾予淮还给她买下了所有玫瑰。我们拿了安宁的照片出来,她说不是这个姐姐,所以——”陈皮猴故意拉长音调,“所以重大发现就是,顾予淮他出轨了!”

“你当我们是人民警察还是情感主持人啊?”张蛐蛐走进来,把他的手机放在我的桌上,“事出意外,我们也没啥准备,就直接征询了她们祖孙的意见后录了音,余队你自己听听看。”

“来,小妹妹,你看,是这个照片上的姐姐吗?”

“咦?不是这个。”小女孩儿声音挺脆的,“那天那个姐姐没有这么白,但是更漂亮,而且也不是这个头发,那个姐姐……是金黄色的头发,卷卷的,像是童话里的美人鱼!”

“那之后呢,你还看见了什么?比如散场的时候?”

“没有了,那位先生买完了我所有花之后我就回家了。”接着,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哀伤,“警察叔叔,那位先生真的死了吗?他人那么好……”

不,他人一点儿都不好。他活该。

我关掉了录音,我知道我违背了作为一个警察的基本素养,我竟然说死者死得活该,但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因为他背叛了南丁格尔。他死有余辜。

我本来是要去检察院一趟,但鬼使神差地,我就把车开到了医院。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医院找安宁了,有的时候我会去跟她说说话,但更多时候我只是坐在暗处看着她照顾病人。我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去形容这种感受,就是你看着那个人,你就浑身放松、你就觉得平静,用文艺一点儿的话来说,就是被治愈了。

很显然,我把南丁格尔当成了我生活中的必备事项,用来调节自己失衡的心情。

“余警官来啦?”是安宁同科室的护士,她推着药品车,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又是为了顾医生的案子来找安宁姐的吧?”

我点头,但我这次来目的没有以往那么自私,只顾着治愈自己。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了那条美人鱼。我直觉,安宁知道这件事。

“要是每个警察都像你一样那么尽职尽责就好了。顾医生他真的是个好人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在真心赞誉我,也是真心在惋惜顾予淮。

“没有。”我受之有愧。因为我这么尽职尽责,并不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个好人顾医生,“应该的。安护士在不在办公室?”

“你等等哈,我这就进去帮你叫她出来。”没过多久,那个护士就皱着眉又出现了,“奇怪……明明是休息时间,安宁姐又去哪儿了?”

“不在里面?”

“嗯。”护士点点头,给我指了个方向,“大概又是给自己加班去哄那些脾气暴躁的病人了。余警官你不知道,我们安宁姐脾气可好了,特别温柔,多难哄的病人都能哄好。”

我笑着跟她道谢,她又喊住我,说我上次送来的葡萄她们整个办公室都觉得好吃。

我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里看到了安宁。

好吧,其实只是安宁的一小撮背影,但职业毛病,我认人很准,我知道那就是安宁。

然后她看了过来,阳光洒在她洁白的护士服上,她对我笑了笑。我是理科生,我没办法用太夸张的词语去形容那一刻安宁带给我的美感和震撼,总之因为她站在那里,陈旧的墙壁都散发出了*和神圣的光。

但有一件事情更重要——安宁不等我开口,她先走了过来。

“余扬。”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喊我余队,也不喊我警官。我喜欢她这样,“你来了。”

“嗯。”我对她点头,但并没有就因此停下我的步伐,我直接路过她,用眼尾的余光扫到了她想来抓我,但是没有来得及的手。

角落垃圾桶的上方有一个烟蒂,还没有彻底灭下去。

安宁的反常,就来源于此。她想要借此拖住我,因为她要继续瞒着我。

我站在窗户边,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一个特别打眼的背影,金黄色的头发、长卷的波浪,在阳光下,那条美人鱼像是在发光。很好。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人间尤物。但我仍旧看不起顾予淮,因为他没眼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宁?”我问她。

“我什么也不想干。”

“你早就知道顾予淮的死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是不是?你甚至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是不是?”

“是。”安宁笑了,表情和往日一样,悲戚又温柔,“我知道。但是余扬,你放过她。”

我的手撑在窗户的凹槽上,那些崎岖不平的纹路慢慢地嵌入我的掌心。

我设想过无数种情形和安宁跟我坦白之后的反应,但我没想到她居然让我放过那条美人鱼。

“你刚刚说什么?”我找不出安宁想放过那条美人鱼的理由。

“我想请你,放过她。”安宁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五年前要去救那只流浪猫的样子。

我听见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分饱满的气体让我的胸腔有种钝重的痛感。我问她:“安宁,你疯了不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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