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写给你的一百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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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写了好多信,浩浩荡荡几十万字。可惜最后你看到的,不过寥寥数语。

1.[第九十二封信]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三十七分。换成我习惯的说法就是,九点半。

九点半了,纪柏舟,我猜你现在一定已经到家,准备写厚厚的卷子或者打算去洗澡了。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对我的事还有没有兴趣,但这是我的信,我写什么都可以。

所以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糟糕。

我已经让四个来问话的警察对我束手无策了。

不知道是我爸打点好了关系,还是我头上未成年三个字带给我莫大的庇佑,总之,他们眉头紧皱,但一句呵斥的话都没有,甚至看过来的眼神还带了点儿怜悯。这可跟我以往看的电视剧不一样——我以为,他们把我从血淋淋的事发现场带到这里的时候,至少会凶神恶煞地给我戴个手铐的,但他们没有,他们甚至还给我点了一份外卖。

可我没有动筷子。我的手背蹭着那两个泡沫餐盒,隐隐约约地,我好像感觉到了里面硬掉的米饭和结成油膜的菜汤。没闻错的话,应该是芹菜炒牛肉。天哪,我最讨厌这个菜了。

但纪柏舟,糟糕的不是这道倒霉的菜。我说的糟糕,是指我头顶那盏过于惨白的灯。从我进来到现在,快三个小时了,它就这么一直盯着我,在黑漆漆的审讯室里一直这么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我——好像我真的十恶不赦一样。

你没错。我咬着牙,这么告诉自己。

为了配合这句话的决心,我甚至还挺起了我受伤的脊背——不是拜今天那场所谓的校园暴力所赐,是最后躲避警察的时候我太过慌张,一不留神撞上了奶茶店玻璃门的不锈钢扶手。

纪柏舟,你看,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像个坏人的。至少在跑路这方面,我还欠缺点儿实力。

我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抬起眼睛看向了那个本该有人,现在却空空如也的位置。我之前就说过的,我把来问话的几个警察都给气跑了。

快三个小时了,纪柏舟,我沉默了整整三个小时,我的沉默打败了那些不能对我硬来的人民警察,但我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一丝丝坚守成功的喜悦。他们是走了,可我头顶的那盏灯还在继续审视着我,它精明干练又洞悉一切,所以它知道我的,它知道我迟早要说出那些事实和动机,同时,它也知道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魔头。

很快,审讯室里又进来一个警察。高高瘦瘦的,帽檐压得很低。

“你好。”他坐在我刚刚一直盯着的位置上,将警帽摘了下来,“我叫余扬。”

我笑了笑,这应该是我进派出所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为什么要笑呢,我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理由——他没有一开始就问我为什么打人,而且他还做了一个自我介绍。虽说只是这么一句话,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足够抚慰我现在少得可怜所以尤为矜贵的自尊心了。他没有把我当成犯人,也没有把我当成小屁孩儿,这两点让我舒心。所以我对这个叫余扬的警察有好感。所以我对他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人,是吗?”我心情好了很多。

“还好。”他拿起了桌上的钢笔,但没有旋开笔盖,“我是临时被同事们拖过来的,未成年的案子不归我管,所以你说不说,对我影响不大。”

“你怎么这样?”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黑眼圈有些严重。

纪柏舟,我突然又想起了你——不对,不是突然,你是一直住在我脑子里的,只是看我什么时候将你拿出来而已。你的眼皮子底下,最近也是重重的青色,你说等熬过高三,考上好大学之后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可是纪柏舟,你看,我眼前的这个警察,应该也是很好的大学毕业的,不仅如此,他还有份很好的工作,可为什么他看起来也还是很辛苦?或者说,人生的辛苦,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尽头?

我决定了,等我从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出去,我一定要打个电话给你——如果你肯接的话。

“你就不怕你同事说你?”

“不怕。”这回轮到他笑了,“他们都知道你很棘手。”

“嘁!”我撇了撇嘴,莫名其妙地,心底居然有一点儿自豪和窃喜。纪柏舟,如果你看到这里,肯定会觉得我没脸没皮,彻底没救了吧?唉,随你。反正我说的是,如果。

“余笙。”他突然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在。”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他变得严肃起来。我有预感,接下来他要跟我说一些正事了。

“我对你为什么要打人兴趣不大,虽然你在学校一直劣迹斑斑但从来没有伤过人,这次一定是事出有因。但是……”他顿了顿,更加认真地看着我,“你想知道那个被你打进医院的女孩子,现在情况如何吗?”

我摇头,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说:“不想。”

“好。”我的回答好像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他耸耸肩,笑着将钢笔放回原处,“问话结束。”

“哦,对了。”我叫住正要离开这个审讯室的余扬,“你刚说你不管未成年的案子,是不是?”

他点头,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怎么?”

“那你能告诉我你最近忙的案子是什么吗?”我顿了顿,想拿捏出一副更诚恳和更成熟的语气来证明我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想知道。”

“不能。”显而易见,我的诚恳和成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余扬拒绝得很干脆。

“那……”我犹豫了会儿,决定使出撒手锏,“我跟你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人和打人的经过,你大概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就行。真的,我现在坐在这里,真的太无聊了。”

然后我感觉我头顶的那盏灯,慈悲而缓慢地闪了一下。

我继母把我从派出所里带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纪柏舟,这个点,你应该已经在做那些特别难、分又特别多的大题了。你真没意思。可偏偏我就是喜欢这么没意思的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其实我自己才是最没意思的那个人。

于是我咂咂嘴,有些沮丧地问:“我爸呢?”

“在公司开会。”她将车门打开,示意我进去,“再说了,有空闲时间也不会来捞你,多丢脸。”

“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再回嘴。

倒不是因为我怕这个挂着我继母名义的女人,也不是因为我今天累到不想再惹任何麻烦上身,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你了,纪柏舟。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柔软下来的人。

可是车开得太快,我甚至都来不及按下玻璃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所以我只能在一片夜色中闭上眼,开始回忆那秒钟的你——藏青的书包、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嘴、被细碎的刘海儿差不多遮住的眼睛。你本来说今天放学后要去剪头发的,可是你却带着你的自行车,出现在派出所的斜对面。

纪柏舟,你知不知道你望着那栋楼的样子,很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你肯定不知道。所以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明明挑事打人的是我,明明在派出所里遇到一个比较有趣的警察,明明你还站在对面担心我。我压根儿就没有受任何委屈,我哭什么呢?

可是纪柏舟,我请你——不,就当我求你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2.[第五十七封信]

纪柏舟,我醒了。

我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哪怕听你骂我也行,可我不能这么做。

现在是深夜两点过七分,我不能吵到你休息,你是模范生,是不可以迟到的那种人——尽管我知道你过了十一点之后,手机就会调成飞行模式。但在我心中,这并不妨碍我为你着想。

就在我打开房门准备下去找点儿东西吃的时候,初一灵巧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它没有叫,只是乖巧地舔了舔我裸露的脚背,像是在告诉我,它也没睡着。

“初一。”我拖长音调喊它。我有种奇怪的执念——我觉得我跟它说话的时候你也可以听见,所以我一喊它,就情不自禁地放软声音,“你饿吗?”

初一是只有点儿呆的流浪猫,它当然不会正儿八经地回答我,但不出声就当默认了。于是,我笑着抱起了初一。它的右后腿有点儿毛病,上下楼梯不太方便。

“走,我们去客厅吃东西。”

我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边看着初一吃吐司,一边想你。

哦,对了,纪柏舟,虽然我每天都跟你说着无数的话,但我好像真的还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初一吧?既然如此,我就问问你,你知道初一为什么要叫初一吗?

还来不及想象你的反应,我就先被自己给酸倒了牙,这问题未免也太别扭了。其实我想问的不过是——纪柏舟,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那天是九月初一。文理分科后的第一天返校。

我迟到了,但我一点儿也不慌张,因为我对如何悄无声息混进开早会的人群中这件事,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我没有想到,从食堂后墙翻进校内的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一只花白的流浪猫站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用“竟然”,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特别害怕有毛的动物。

我要去操场,就必须从眼前这条巷子里走出去,可这条巷子只有一人宽,除了经过那只猫,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但那只猫却没有一丁点儿提前退场的自觉,反而还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舒适地扫起了它细长的尾巴。

于是我和它,一人一猫,就这样在狭窄的巷子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对峙。

“同学。”

这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虽说十分普通,但放在偶像剧里,至少也是一句百听不厌的开场白。可惜了,纪柏舟。我当时压根儿没想这么多,我的注意力全在那只猫身上,我正在心中夸张地祈祷它下一秒就消失在巷子里。接近三十摄氏度的天气里,我手心里细细麻麻的,全是冷汗。

纪柏舟,你不知道,其实后来我也想过,在我被初一吓得两腿发软动弹不得的时候,是不是只要有个人出现,我就会把他奉为拯救我的英雄,我就会二话不说地喜欢上他,我就会认认真真地把他放在如今你的位置上。纪柏舟,你别笑话我,关于这个问题,我是真的困惑过。

“操场正在开早会,你不去没关系吗?”

科学证明,疑问句更能抓住人的注意力。

没错,我抬起眼睛看向你,就是在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哪怕到了现在,我也还是没办法很好地形容,当时我见到你的感受。

你很高,身形偏瘦,夏季校服穿在你身上——好吧,其实更像是挂在你身上,可不管是穿还是挂,你都是我在这个学校见过的,把校服穿得最好看的人了,没有之一。

“你需要帮助吗?”你又丢了一个疑问句过来。

纪柏舟,说真的,当时你要是再温温吞吞地对我礼貌几句,我可能真的就要掉头拼一把,看能不能在没有任何辅助物的情况下翻出那道墙了,还好你立马对我宽慰似的笑了一下。

“我会帮你的。”

“嗯。”我费力地点头,强迫伸出手去指着那只猫。

“哦,你怕那只猫?”你随着我的动作看了过去,不像我这么没爱心,你眼里的神情是实打实的柔软,“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我继续点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了。

说来也奇怪,纪柏舟。我竟然那么相信你,我一不知道你的名字,二不知道你的班级,可我当时就是特别信你。你说你很快就回来,所以我就巴巴地盼望着你。

果然,你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袋吐司。

你故意将开吐司袋的声音弄得很大,塑料声窸窸窣窣的,又扎又挠。平常我最讨厌这种声音了,但那次,可能是因为我清楚这声音是来救我的,或者又因为这声音是从你手指间发出的,总之——我没那么讨厌就对了。

“乖。”你在喊那只猫,语气里依旧是满满的柔软,然后你蹲下来,细心地将吐司撕成了好多块,接着再一块一块地放好,一直从猫身后延伸到了巷子外,“快过来吃东西。”

我真的没有想到,纪柏舟。我没有想到你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把我救出来。

“猫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你笑着看向我,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

“我……”我瘪瘪嘴,看见你对我笑,就没来由地觉得委屈.尽管那时候我们还不熟——不对,我们那时候压根儿就是陌生校友,“我腿软,走不动。”

你听完我这句话,好像皱了眉,又好像没皱眉。不知道是因为我终于逃过一劫还是因为你刚刚朝我笑了,总之我那瞬间晕晕乎乎的,看不清你的脸。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你朝我伸出手,说道:“走吧。”

纪柏舟,那一刻,我没有办法不对你动心。

以至于后来,我都梦到过很多回这个场景——狭窄的巷子里,你背对着夏末秋初的阳光,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全麦吐司的香味,你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你的手,它匀称好看,经脉微凸,年轻有力,你将它伸到我的面前,然后你对我说,走吧。

走。纪柏舟。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笙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好吧,纪柏舟,我听到我妈妈的声音了,所以我的回忆得告一段落了。

她疲惫地坐在我的对面,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随意地散落下来。客厅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微妙,甚至连初一都停止了进食,她盯着我:“笙笙,我和你爸爸,要离婚了。”

我顿了顿,不知道是该笑着说没关系,还是哭着求他们不要离婚,或者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就是我十点多在电话里跟你讲的那些。

“他们真的要离婚了。”我抱着初一在床上看漫画,因为你,我克服了天生的恐惧,“这回是真的。”

“余笙。”你在电话那头喊了我一句,“不要太难过。”

“我不难过。他们吵了那么多年,他们不累,我都累了。”我咬了咬下嘴唇,再次重复,“纪柏舟,我真的不难过。”

“好。”然后你沉默了好几秒,就在我以为你是不是把电话挂了的时候,你才接着说,“余笙,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你的嗓音干净低沉,在夜里显得格外有磁性,特别,特别是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

我翻了一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纪柏舟,我真的很想问你,你是不是也有点儿喜欢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刚进门就想起我把初一落在客厅了,正准备再下去一趟的时候,就看到它可怜兮兮地出现在我房门口。

我蹲下来,揉了揉它的头。纪柏舟,你知道为什么叫初一要叫初一,而不叫九月吗?

因为一年只有一个九月,却有十二个初一。

我就是尽可能的,想要多多地见到你。所以哪怕文理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我们的体育课从来排不到同一个下午,甚至连吃饭,你都只去我以前从来不去的食堂一楼,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轻轻一笑,对我说一句——嗨,余笙,这么巧。

那么我做什么,就都值得了。

哦,还有,纪柏舟,关于我之前提到的那个疑惑,我想清楚了。

那个出现在巷子口,用吐司解救我的人,必须是你,不能是别人,就必须是你。

因为只有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其实在刚刚那通电话里,我就想告诉你的。

可是十一点到了,你的手机该调成飞机模式了,所以我这段话就硬生生地憋在了胸口,可能——可能这就是我今晚失眠的原因?

写到这里,我腿上的初一突然冒出一个头,肉肉的爪子精确无比地拍在了你的名字上。

纪柏舟,你看,我没有想你的,是初一这家伙在想你。

3.[第九十六封信]

纪柏舟,今天是高考动员大会,按理说我已经可以回学校了,但是我还不想回去。

而且我还瞒着你去看了梁又雪——就是那个被我喊人打进医院的,你的青梅,梁又雪。

“余笙?”让我尴尬的是,梁又雪在看到我的时候,声音里居然有一种惊喜,“你怎么来了?”

“嗯。”梁又雪的病房是最普通的大拼房,换句话来说,就是那种最便宜的病房。病房里很挤,到处都是人,我找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坐,各种气味交杂在一块,让我忍不住皱眉,“你为什么要住这里?”

“什么?”她的嘴角还有瘀青,我有些不忍心看。

虽然我没有动手,但那些女孩子毕竟是我请来的。

“我爸爸赔给你家那么多钱。”我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我不是在奚落嘲讽她,“你可以住更好的病房。”

“哦,你说的是这个。”还好她看起来没有想太多,“我家里还有一个准备考高中的弟弟,成绩不是很好,留点儿钱比较好,万一到时候需要呢?”

“对不起。”纪柏舟,你没看错,是梁又雪在给我道歉,“让你看笑话了。”

我下意识地摇头,可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因为梁又雪没有看我,她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她正在输点滴的手背上:“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就是这样的。包括纪柏舟。”

“梁又雪。”我想把话题扯开,我受不了她这副悲戚的样子。自私一点儿说,她悲戚可以,但我不愿意她扯上你,“你不要……”

“余笙。”可是她打断了我,她再次把眼神挪到了我的脸上。她认真地看着我,口气诚恳,“你还是死心吧,纪柏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纪柏舟,要是换作以前,我一定会特别生气的。

我对你一见钟情,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追了你两年,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向你表白,你干脆地拒绝了我。然后我发现你有一个亲密的青梅,于是我迁怒到她,喊人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最后因为闹得太大,我进了派出所。这就是全部的“以前”。

纪柏舟,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但我也不敢找你邀功,说我真的放下你了,不信你看,我把这一切都划成了“以前”。因为我心虚,因为我到今天,都没办法忘记那天晚上你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场景,所以我也不敢回学校见你,所以我宁愿来看梁又雪。我怕我一看到你,又会哭。

那天晚上,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样子吧。我听见我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是你之后,我很惊讶,我真的以为这辈子你都不愿意再理我了——从派出所出来的当晚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可是你没有接。

“纪柏舟。”我憋着一口气站到了你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紧张,紧张到我都不敢看你的脸,所以我只好盯住你白色的球鞋,重复地喊你,“纪柏舟。”

你来找我,估计也是冲动使然。因为我能感觉到你也有些无措。你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拍拍我的头,或者揽一下我,反正总不可能是为了梁又雪要来还我一巴掌吧——当然了,这些我都是看的地上的影子。

可到最后你什么也没干,你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两秒,最终还是放下了。

“余笙。”你喊我,口气里满是疲惫。

我心一惊,眼泪就开始往下掉。我真是恨死这个在你面前莫名其妙的自己了。我其实是个特别硬气的姑娘的,两辆警车停在我面前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你一喊我,我就想哭。

我抬头看你,不过两个星期左右没见,你怎么就瘦了那么多?

“纪柏舟……”我实在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我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蠢吧,穿着花里胡哨的睡衣,脸上挂着眼泪和鼻涕,支支吾吾的,只会喊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打梁又雪?”

“你明知故问。”

“余笙。”我听得出你有点儿生气了,“是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梁又雪,却还要去打她。”

“那你喜欢谁?”我知道这不是你来找我的重点,但我就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果不其然,你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了。

“我不喜欢任何人。”你顿了顿,认真地看向我,“我跟你说过的,我现在只想着高考。”

“那高考之后呢?”我不依不饶的样子我自己也觉得很讨厌,“高考之后,你就会喜欢我吗?”

“余笙。”你无奈地看着我,“我……”

“你看。”我笑了笑,把再次涌到眼眶的热意压了下去,“这根本就不是高考不高考的问题。纪柏舟,你就是不喜欢我。”

“余笙。”你握住了我的手臂。说实话,纪柏舟,你用的力气有些大了,我觉得疼。

“你说得对。这根本不是高不高考的问题,高考完了我也还是不会跟你在一起。”你顿了顿,“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放屁!”我恶狠狠地瞪着你,我就知道你一直介意着这些,当你知道你的贫困生补助金来自本市优秀企业家余天政——也就是我爸爸的时候。

“听话,余笙。”纪柏舟,你的眼圈也红了,你知不知道?

“当我知道你喊人打了梁又雪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可是生气之后,我更担心你在派出所里会不会受委屈。余笙,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要乖,你不能把对我的喜欢变成伤害别人的理由。喜欢,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特别——特别你又是这么好,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天,我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呢,我有什么资格跟你说这些……”

纪柏舟,你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都快听不清了。还有,你的眼泪,看起来好烫。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纪柏舟?”我跟自己妥协。就问这最后一遍。最后一遍。

你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你只是,很用力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纪柏舟,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力气——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不知道,像你这种书生气的人,也会对人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说“抱”都有点儿牵强,因为你几乎是蛮不讲理地把我勒进了你怀里,你的手掌按在我的后脑勺儿上,而我,必须得咬住你的外套,才不至于哭出声音。

纪柏舟,你好高,你挡住了我好多的月光和灯光。可是你也在颤抖,你的眼泪也没有停过,它们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头发、耳背和脖颈上。你不断地在重复,对不起,余笙,对不起,余笙。

真奇怪,纪柏舟,明明是我任性地做了坏事,你跟我道什么歉呢?

我闭着眼睛,手紧紧攥着你的衣角。

不骗你,纪柏舟,那一瞬间,我真的想过,干脆我们就这么抱到天荒地老,抱到死好了。

在你怀里的那分钟,是我活到现在,最漫长的一分钟。

因为它让我彻彻底底地懂了——什么叫作残忍,什么叫作绝望,什么叫作缠绵。虽然我们还小,但我笃定,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感受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是啊。”我在梁又雪惊讶的目光中,对她笑了笑,“我知道纪柏舟,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说得没错吧,纪柏舟?

4.[第一百封信]

嗨,纪柏舟,我是余笙。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写信真麻烦,还得要邮票跟地址,所以我干脆顺手塞你家门底了,你放学回来的时候就能看见。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该跟你道个别。要是你方便,再帮我向梁又雪道个歉。

祝你一切顺利。嗯,其他的,也没什么要说的。

行,那就先这样吧,我走了,再见。天涯海角,总会再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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