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与帐之间，黑暗的一角里，摇光藏身于那，定睛望去。
他的双眼带着些笑意，有似带着些流连，纯白的衣衫袖袂飘飞，瞧着阿寂同铭瑄坐在营帐外仰目望天，不由摇头。
或许，这样的安静，才是她所想要的。
默默地转身，避开所有人的眼睛，自己独自走着，不远处，白色的巨雕在等着他，走近之后，他伸手抚上它们的洁羽。
"破军，你这真的不留下了吗？"雕儿身体发音，急急问道。
摇光摇头，骑上它们的身体，"我若留在这里，只会加剧我的死亡，为了她，我即使多活一天，也是心甘的。"
"那现在返回天庭吗？"
"不，带我去我疗伤的地方吧，设上结界，我要去那里，好好休息一下。"雕儿听话的点头，载上摇光，飞向天际。
他指尖幻出点点亮光，将周身都包裹，一刹，便隐在黑暗中，漆黑不见。
故意用黑暗隐藏自己，垂眸瞧向地上，却看见一伙士兵此时正簇拥着冷余霄向阿寂身边走去...
唇边扯出笑容，脸上牵强的笑，他晃动了下喉结，将差点涌出的血吞咽下去…...
上次疗伤被打断，此番，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方可勉强护住心脉...
忆及曾红莲地狱中所受的那些酷刑他都一一忍了下来，此次，他也可以忍下去。
只是为了她，为了曾经的给她的承诺。
不离不弃。永生相伴。
※※※
铭瑄起了身，瞧见他的九哥此时有些醉意，忙过去扶。阿寂却蹲坐在那里，抬头仰望。
冷余霄方才同那些人尽兴，豪爽地喝了许多的烈酒，他原本伤势未好，如今又喝了许多，脸色在篝火月光的印照下愈发苍白。
见到阿寂蹲坐在那里，他倏然弯身，亦蹲在那里，怔怔地瞧着她。
"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寂惊诧，他用的是家这个词，可是，他所指的家，却是那个？她分不清楚。
"九哥，我扶你进去。"铭瑄在一旁说，瞧见他甩开了他的手腕，冲着铭瑄淡淡，"我没醉，十弟你先回去吧。"
铭瑄左右为难，阿寂同他做了一个眼神，叫他放心，他遂站起身，慢慢朝自己营帐踱去，一边，回头瞧。
"我扶你进去。"阿寂此时很冷静，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像侍女一般去扶他，冷余霄打下了她的手臂，将她摁了下来，两人依然很靠近地蹲着，"慕星寂，你有来世吗？"
"...我不知道。"她垂眸，不去瞧他，冷余霄一咬牙，伸手去攫她的下颔，对上她的眼眸，"你的来世，可有我？"
"不知道。"继续无表情。
"…那你的来世，可有他？"曜石一般的眼眸微眯，静静地问着，阿寂听到摇光的名字将头偏向一边，不予回答。
"果然，是有他的吧？"他笑，踉跄地站起，手抚像头，冲着她说，"孤王有些醉了，宸妃扶我进去吧。"
话语顿时变得陌生，他在她面前从不称王，亦从不称自己是宸妃。
阿寂淡漠，伸手搭上他的肩，去扶他。
"此次庆国之事结束，我会撤了你宸妃的封号...你我，便做个了断吧。"淡幽的声音从他鼻间轻哼出来，起先她并没有听清楚，直到自己反应了两秒，才方知道他所说之事，抬眸去瞧他的脸庞，凝重认真，不似打趣。
"好。"她轻易地吐出一个好字，叫冷余霄身体僵硬了下，手指收紧，去握住她的手，随着进了营帐。
亦同她当侍女时一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陶瓷脸，她服侍他躺下，刚想走，冷余霄却捉住了她的衣襟，迫使她转过身，望着她说，"你如今还是我的妃，除了这里，你还想去谁那里睡？"
"我想单独睡。"她抬眸瞧向他，坚定的说。
冷余霄起身，将一些毡毯卷起，横亘在床的中间，抬眸望她，"这样，亦是独睡。"
阿寂蹙眉，却也没有拒绝，没有和衣，直接躺了上去，用背冲着他，快速地寻了被子，盖上，合眼而睡。
一切动作，麻利的叫他瞠目，也叫他心中似堵了巨石。
喘息不上，便会憋死。
他将心中地所有都压了下去，平躺着，眼睛却是怎么也阖不上。
帐内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中间横着的毡毯，告诉他，即使两人现在同床了，也是异梦。
同床异梦呀...有时候，真是可怕的要吞噬所有。
"慕星寂，如果孤王允你一个愿望，你最想做什么？"声音在安静中划破，室内，有些微的声响，却是冷余霄将头侧了过来，望着她的背面。
"...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阿寂轻叹，答道。
"曾经呢，你有什么愿望吗？"
"曾经？...杀了你，这算愿望吗？"阿寂闭上了双眼，颤抖地问。
"...嗯。算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着脖子，阿寂回眸看，是一柄短小的匕首，它正抵在自己的脖子处，她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紧攥，这才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天上，我已经答应了你，从今以后，我的命，是你的，现如今，你可以用它满足你自己的愿望，慕星寂，你若是动手，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动手吧。"
他闭上了眼，躺在那里，刀削的脸庞忽明忽暗，阿寂一咬牙，将匕首归还给他。
"曾经，我是很想杀你，但是，如今我不会这样想了，你是一国天子，有那么多的百姓都等着你去让他们富裕，我若杀了你，到时青未必会纷争骤起，民不聊生，我不想去当那个罪人，更何况，我即使杀了你，我的父母也不会回来，摇光说的对，与其让他们痛苦的受折磨，不若让他们幸福的转生，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冷余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同你现在，真的是陌路了，完全的陌路..."
"呵，慕星寂，你已经成功地杀了我一回了，你知道陌路这两个字，已经足够让我死去一回了，我倒真宁愿你恨我，使劲的恨我..."他躺在那里，将双眼紧紧地闭上，不再说话，阿寂瞧见他的脸庞比方才更苍白了，咬着唇，楞在那里。
半晌，她抚上自己的锁骨，那个他给她的印记，像一个标志般陪伴她了这么多年，眉心紧蹙，抬手去触他，瞧见他睁开眼，方指着这个说，"既然已无瓜葛，那能将这个，取下来吗？"
手指触摸着那个刺字，她决定，将所有，都还给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