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白皙柔弱。

楚舟渐渐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他清醒了一会，便侧过头，看了过去。

两人的发丝交错地缠在一起，青坊正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轻笑出声。

青坊便凑过来，唇舌交缠，交换了一个吻。

一吻毕，他推开对方坐了起来，身上是零星的青痕，夹杂着红色的痕迹，极为暧昧。

他见青坊仍躺着不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便想越过他下床。在他跨过对方身子的时候，被拉住了，他整个人跨坐在青坊的腰上，迷茫地看过去。

青坊扶着他的腰，触手温软，便忍不住动了两下。

楚舟低吟了一声，伏了下来，趴在他的胸口，见对方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便去寻他的眼睛。

——正带着笑意。

他伸手去碰触对方的眼睫，轻轻拨动着，喊道：“师父~”

青坊感到了痒意，应了一声，拉下他的手攥在手心。

楚舟笑着，低头轻舔了几下对方的喉结，听到对方压抑地喘了一下，才沿着下巴的弧线亲到了对方的嘴唇。

过了一会。

“师父，”两人贴着额头，鼻尖碰在一起，楚舟低低地开口，“我们，该起床了。”

青坊默了一瞬，才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好。”

待穿上了衣服，青坊变回清冷的样子了，楚舟的外表也看上去极为冷淡。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只有寥寥数人的街上打听到存放尸体的地方，据说那里放着迄今为止所有被妖怪杀死的人。

上午的阳光很好，也有微风吹拂着。

他们从一个偏僻的小路走进去，弯弯绕绕的，路边都是低矮的树丛。越往里走，越有些寒意。

路程不远，没过多久他们走到了头。

那是一片荒凉的坟地，几十个小土包耸起，整整齐齐的，莫名显得有些阴森。

楚舟看着这么多的坟包，心里揪了一下，几十个，这个妖怪，杀了几十个普通的人。

青坊也垂下了眸。

楚舟呼出一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些，转头看向青坊。

正在这时，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

楚舟回头，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口薄棺，拿着工具走过来。

来人看见他们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待看到他们的衣着，才上来打了声招呼，询问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楚舟大概说了来意，看向放在一旁黑色的棺材，问道：“这是……昨天晚上的受害人？”

其他人正挖着土坑，与他们谈话的男人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楚舟斟酌着问道：“能不能……打开棺材？我们或许可以解决那个妖怪。”

男人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提醒了一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见他们点头后，男人找了两人打开了棺材。

原本楚舟闻到有隐隐的血腥味，等棺材打开，看清里面的尸体后，忍不住掐了一下手心。

尸体面容扭曲，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全身像是没了骨头，软软地瘫成一团，皮肤裂开许多细小的缝，血都快要流干了，棺材里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空中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其他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仅仅站的远了一些，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楚舟皱起眉，看向青坊，轻声问道：“这能看出来什么吗？”

青坊垂眸，低声道：“是丑时叁。”

经书中有记载，有妖魔于夜半时分出现，施咒杀死他人，受诅咒的人会全身流血，像眼前这样。

丑时叁？

楚舟回忆了一下，这个丑时叁，应该是游戏里的丑时之女了。会在丑时三刻出现，头顶三把业火，对男人或者外表靓丽的女人施以草人诅咒之术。

那么是她，杀了这么多的人吗？

他看着青坊问道：“我们要去哪里找她？”

青坊摇了摇头，道：“她只会在丑时出现。”

丑时，也是凌晨一点以后了，那个时候城里的人应该都睡了吧，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么多行人。

楚舟想了一下，道：“那我们今天晚上出来吧。”

青坊应了声，“好”。

等那些人将棺材埋了进去，两人也准备回客栈了。

楚舟想着那里那么多的坟包，总觉得有些难受。前面碰到的两个妖怪，骨女所杀的都是品行不端的男人，最后被渡化了，清姬自己献祭了生命，也算是没有善终。可是丑时之女无故杀了这么多人……他没有参透佛法，有些不能理解，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只要渡化便可以了吗？

青坊听到楚舟的问题，沉默了一瞬，最后说道：“若要成佛，便不能杀生。”只是说完他想起，他已经破了戒，又如何还能成佛呢？

不过楚舟倒没想到这一点，他还是想着，只这样放过丑时之女太简单了……

两人在客栈待了很久，终于，快到丑时了。

今天的夜晚是深沉的黑，一丝月光也没有，街上也全是黑暗，只有他们手上的一点灯火。

不时会有风刮过。

他们在夜里走了许久，都没有丑时之女的身影。

时间已经快到了。

楚舟走在青坊身边，打了个哈欠，看着前方的黑色忍不住道：“都这个时候了，她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青坊没有说话，静悄悄的。

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去，身边空无一人。

他惊愕地瞪大双眸，不知什么时候起，街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了。

他试探着叫了句：“师父？”

声音传出去，在黑夜里没有半点回响。

青坊，不见了。

他提着灯笼，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沿路找着对方。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喊着“师父”，快步走过去。

然而走的近了，火光照亮了附近的黑暗，他才发现，那不是青坊。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衣的少女发出诡异的笑声，浓稠的绿眸散发着恶意，一步一步接近他，右手上的草人微微晃动，“诅咒……诅咒你……”

楚舟登时立在原地，他想后退，却像是被定住了，不能动弹。

丑时之女见他动不了，诡笑着，头上的业火随风晃动，她将五寸钉扎到草人上，左手的锤子举起，重重敲下。

咚！

楚舟瞬间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虽然不疼，但他的脸色还是苍白了下去。

丑时之女没有听到惨叫声，有些不满地摇了摇手中的草人，凑近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叫呢？”

然后不等楚舟回答，又举起锤子连敲好几下，“叮咚叮咚”，她的嘴里模拟着敲击的声音，极为期待地等着他惨叫。

然而楚舟并没有出声，他只是感到身体有些重，看到血线在缓缓地往下掉。

丑时之女的业火燃的更旺了，她深沉的绿眸里染上了怒气，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念着什么。

随着最后一下重重的敲击，楚舟感觉到血量猛地下降，瞬间只剩了一层血皮。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响起“滴答”的水声，渐渐有血腥味传来，他缓缓地低下头。

身上的皮肤都崩了开来，全是细细的裂口，血液喷出来，汇聚成小小的血流，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嘻嘻嘻~快结束了~”

诡异的笑声响起来，楚舟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了，他用力睁着眼，然而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合在了一起。

最后闭眼的一瞬间，好像有一团白色的亮光照亮了黑夜，丑时之女的笑声也消失了，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慢慢向后倒去，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是青坊啊……

他想睁开眼看看对方，但意识最终还是沉入了黑暗。

耳边似是有人在说话，接着是冰凉的气息靠近，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楚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青坊离他极近，怔然地看着他，随后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眼里炙热的情感第一次完全地展现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你、你醒了？”

见楚舟恍惚地露出一个笑，青坊也跟着笑了起来，额头贴上他的，紧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原来已经过了三天了。

楚舟看着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血，有些庆幸，他还以为要这样失败了。

青坊仍紧紧抱着他，手牢牢握住他的，一刻也不曾放开。

楚舟凑过去安抚地亲了亲对方的唇，轻轻舔了舔，嘴唇相贴，问道：“那天是怎么回事？”

青坊被他的气息弄的有些痒，碰了一下他的嘴角便稍稍退了一点，淡淡地道：“是涂壁。”

那天他们走着走着，他见楚舟朝着另一个方向拐了过去，而他的面前则多了一堵墙。

上次的毒还没有清彻底，他的力量受了些影响，等他终于解决了涂壁，匆匆找到楚舟的时候，看到的是楚舟昏迷的场景。

脑子里有一瞬空白，他下意识地用了最强的攻击，丑时之女则消失在了他的攻击中。

接住楚舟的一瞬间，他想起了楚舟之前的问话。

只是渡化可以了吗？

他当时回答的是不能杀生。

看着楚舟眼睛渐渐闭上，而丑时之女消失前还笑的癫狂，他的心里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只是渡化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

若只能渡化，那么即使楚舟这样死去，他难道也要平静下来超度害死他的妖怪吗？

他做不到。

若能救得楚舟，或仅仅只是为他报仇，他亦可□□染血，禅杖除魔。

在他确定了这样的想法后，突然之间便金光大作，停滞不前的修为也瞬间精进。

冥冥之中他有了感觉。

禅心，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