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莉莉安回来的时候，聂远已经喝趴下一大片了。

堪称宴会之王，酒量无敌。

不过那些被喝翻的家仆，但凡还能睁开眼睛的，见到莉莉安迷茫的面容后，立马酒就醒了一大半。

有些舌头都喝大了的心腹家仆，潜意识想要说几句话, 为自己辩解一下，却发现稀里煳涂的脑袋，让他们有些口齿不清了。

而且，就算是口齿清楚的时候，遇见这景象，他们恐怕也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所幸都缄口不言, 做出无可奈何的姿态, 一副自己都是被逼的样子。

聂远也有点酒眼惺忪, 看到莉莉安回来后，还扬着没喝完的酒瓶，想让她也加入战斗。

“聂远，你最好给我的解释。”

莉莉安面色不善，看的其他家仆心头一颤。

聂远的余光瞟了眼艾迪文等人，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连连想使出心灵感应，让聂远不要这么就把队友卖了啊。

当然，聂远也没有坑队友的心思，尽数将锅都接了下来。

他借着酒意，惺惺作态道：“心情烦闷，放眼偌大的王城，人生地不熟，竟没有一人可以倾诉, 思来想去, 也就只有你了，却不想……”

“却不想我刚好没在家, 所以你就只好放飞自我，将我家弄得乌七八糟了？”

莉莉安顶着扑克脸, 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聂远见状实则也有点心虚。

倒不是怕了莉莉安。

而是他还是有些道德感的。

说到底这是别人家。

纵然别人说自己可以随来随去，随意取用。

但自己若是太当真，而让主人家恼火的话，那还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那我给你道歉嘛。”

也是因为有些酒意上头，所以聂远说出的话，都不大像平时的自己。

莉莉安果然也被他整愣了，突然绷不住，荒诞的笑了出来，道：“那你要怎么给我道歉呢？”

“自备一份厚礼，权当抵了酒水费。”

说着，聂远从兜里取出精修过的译本，走上前去，递给了莉莉安。

莉莉安一边接过，一边不确定的看着聂远，道：

“这是？”

“是的。”

“这么快？”

“我一向都很快。”

“哪方面？”

“哪方面都是。”

“嗤~你果然是喝醉了。”

笑了声，莉莉安将译本打开大致看了一遍，道：“读起来很顺遂, 没有滞涩感, 作为译本，真的很棒了。”

“巴克书铺出品，必属精品。”

“嚯？你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好玩的顺口熘啊？”

“那你就别管了，你就是，抵不抵得了酒水费吧？”

“翻译的倒是不错，但……是不是敷衍了点？”

“哪里敷衍了？”

“你好歹拿个修正过的版本过来啊，直接将草稿当做成品，是不是太不严谨了点？”

“……”

聂远深深沉默一阵后，表情严肃了起来，就这样直直盯着莉莉安，还一口干掉了手中半瓶红酒。

这下轮到莉莉安心中没底了，她试探道：“有什么问题吗？”

聂远将酒瓶扔给艾迪文，又看着莉莉安，认真道：“请你不要羞辱我。”

“哈？？”

莉莉安先是不解其意，而后联想到了聂远的秉性，登时反应多来。

噗嗤笑道：“看来你这个字迹和排列，还得好生练练啊，我的大文豪。”

“你根本就不懂意识流，直说吧，酒水费够吗？！”

莉莉安也不直接回答，而是将译本折叠收了起来，看向一众鸦雀无声的家仆们，道：

“还愣着干什么？今晚陪好我们的好宾客，我也不例外！”

“Wow~~~”

或许是因为实在喝大了，某些家伙在反应过来后，不是长松口气，而是高举酒瓶，欢呼了起来。

气氛在这样的情景下得以渲染，乐队、舞队重新运作了起来，吹牛起哄、拼酒玩乐的画面，继续在宴会厅中上演。

聂远甚至还在玩嗨了之后，和莉莉安跳了好几支舞。

原因除了确实兴致上来了之外，还有他邀请其他女仆跳舞，人家都像是被吓到魂不附舍般，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偌大宴会厅，没有一个异性，敢和他在舞池中跳一支的。

聂远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多说，只得跳着跳着，就和莉莉安挤到一起了。

因为其他异性，都没人敢靠近的。

到了后面，聂远实在觉得自己和莉莉安没配合，她跳的真是太雅致了，一股从小培养出来的专业范儿，自己没那本事，节奏难以与之附和。

便随即转身而去，和艾迪文等一众大汉，狂放乱舞了起来。

却不想那几位之中，还有比他更奔放的，兴致上头，竟直接抱着聂远，学起狼嚎来。

聂远一见，哟呵，比奔放，我能输给你？

于是，下一秒，整个宴会厅当中，都响起了鬼哭狼嚎。

这是这种贵族格调的宴会厅中，这辈子都未曾出现过的景象，以后恐怕也很难有了。

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即便是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也很能够融入新环境的莉莉安，也显得无所适从。

很多家仆，都比能她融入这种气氛，她从未见识过，也很难设想到的气氛。

从小的耳濡目染，再加上雅致到严苛贵族氛围，让她想都不敢想，还有人是这样开宴会的？

偏偏大家还玩的很开心？

好像都非常释放自我的样子。

完全不像贵族间的舞会，那样恪守礼仪，甚至虚情假意。

大家都在释放最真实，最狂野的自我。

实则也不怪她，这个世界可没有多发达的影视体系，让她很难直观的共情到某些“底层疯子”的世界当中，偶尔在报纸上看到，也只会报以鄙夷和荒诞的态度。

而且，就算能够让她只管的体会到底层的欢乐，也基本不可能出现眼前的状况。

因为。

这年头，能开得起宴会，还有舞池加上乐队伴奏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

能接触到这一层面的，大家都会潜移默化，尽可能让自己优雅、有格调，融入贵族应有的体面氛围当中。

又怎会屑于如此不羁形骸呢。

聂远前世的狂放夜间文化，还没来得及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呢。

只能在某些已经被污名化的底层身上，看到类似的场面，但这也说明了，上层人，是不可能认同的。

不过这种在夜间就着急促音乐，疯狂宣泄自己压力的行为，放到聂远身上，再让他将氛围放大到整个宴会厅当中，那就不一样了。

至少，其他任何“底层疯子”，是不可能像聂远这样，让莉莉安，以至于让整个宴会厅的所有人，如此共情或附和的。

所以看着聂远对着窗外月亮，放声狼嚎的样子，大家才会跟着他，激情万分的，做出这些曾经让自己不耻，真正做了，却十分畅快的行为。

莉莉安有些无所适从，她想融入，但奈何实在做不到啊。

不可能在所有家仆面前，做出这样行径来的。

聂远察觉到莉莉安的目光，她似乎变得怯生生，一改从前的模样，就这样茫然的看着舞池中的自己。

隐约察觉到她并不抵触这份真实，甚至还有点想自己也疯起来，但却奈何实在无法做到的样子。

聂远推开和自己拼尬舞和拼嗓门儿的某位大汉，回过头来，向莉莉安降低音量，笑着小声狼嚎一声：

“嗷呜~~~”

“聂远！”

“嗷呜？？”

“我现在好像懂意识流了！这实在……实在……实在有点……太后现代了！”

“哈哈哈……”

聂远高声笑道：“来吧，跳舞！”

“好！！”

莉莉安提着裙子走上前来，依旧那么难掩贵族的雅致格调，但是她虽然没有也不能从动作上，融入这样的氛围，但在心理上，能够看得出来，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如此新奇。

让人目眩神迷。

宴会继续，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