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舱（人）的回复让诺亚沉默了。

这是一次抉择，自身存在形式和银河高等文明局势……

利益判定立刻得出了结论，自身存在形式，即使真的和寻常AI有什么不同，那也不会对目前的诺亚产生任何帮助。而银河高等文明局势，将是地球文明以后在银河生存的重要情报。

“请告诉我银河其他文明的文明程度。”

诺亚有一点失落的回复，在这一刻，少女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传承舱（人）依旧是没有延迟的回复。

“银河内星际文明大多数依旧处于1.50型到1.80型，少部分处于1.90型，这就是银河普遍星际文明的文明等级，而Ⅱ型文明，这是文明标度的分界点，大部分走上错误发展道路的文明都很难踏入Ⅱ型，所以即使是.00型，也已经是相当稀少的银河高位文明，大多数执政文明就处于.00型到.0型，少部分处于1.90或.0型，会议长文明通常在.40型以上，高位自我文明，平均文明程度略低于执政文明，但第二类部分自我文明将可能在.40型之上。”

传承舱的淡漠回复，在诺亚的沉默中，少女仿佛听到了原本幽静的银河，在这幽静外表下的喧哗。

但在这一股喧哗中，让少女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的是，人类和诺亚发展了上万年，其中还凭借外来科技不断引发技术爆炸的地球文明，在银河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在银河中，不会随便碰上一个文明就只有逃跑隐藏的份。

但诺亚也依然说不出话来。

目前的地球文明综合文明程度大概在1.80到1.90型之间徘徊，在银河普遍星际文明中也已经处于较高的水准，但银河执政文明，即使是最初级的.00型，那也代表着文明输出功率在诺亚的10~100倍以上，而执政文明中的高位.0型，输出功率在诺亚的万倍以上，通常处于.40型之上的会议长文明，文明输出功率将至少是诺亚的十万倍……

在那样的文明眼中，地球文明，诺亚，卡拉文明，真的和虫子……不，和细菌没有什么区别……

诺亚突然想起，面前的传承舱（人），曾提到过他们文明曾经担任过银河议会的会议长文明……

这让少女的思考都有点停滞，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面前的这个构装体生命所属的文明，至少在.40型以上？

似乎感受到了诺亚的震撼，传承舱（人）淡淡道。

“我们文明的发源并不来自银河，银河只是我们宇宙之旅的一个休憩点，我们开启过了一段伟大的宇宙之旅，走过了无数河系，邂逅了无数文明……我是我们文明的终结纪元个体，我也不知道我们文明最后走到了哪一步，但我肯定，不会低于.70型。”

少女愣愣地看着面前漂浮的光球，她已经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了。

.70型，10^7颗典型恒星的输出功率，地球文明输出功率的一亿倍以上……

诺亚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她还能说些什么，少女只是下意识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能毁灭你们？”

的确，那样的文明，已经和神们没有区别了，宇宙还有什么能毁灭他们？对于那样的文明来说，宇宙就只是一个游乐场，任何的存在都不可能威胁到他们。

诺亚想不出，宇宙中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那样的文明。伽马射线暴？可能只是笑话，河系中央黑洞？当作观光点可能还不错。

在诺亚现有的认知中，少女不知道怎样才能毁灭那样的文明。

面对少女的提问，传承舱（人）却沉默了起来。

良久，他才回复道。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毁灭了我们。”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我们文明的一个高位个体，对于文明的一切不可能全部了解，但在我的记录中，我们文明的终结到来的很突然，突然到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我的文明就已经落幕了。”

“是和其他高位文明的战争？”

“不，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几乎没有遇到文明程度可以和我们相媲美的文明，我们走过了无数的河系，却始终没有见到可以和我们对等的文明。”

传承舱（人）的回复让诺亚沉默了，传承舱（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诺亚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但突然，有一个问题闯入了诺亚的逻辑思考中，少女问道。

“你们文明的诞生时间也是在宇宙年龄的百亿年之后，难道就没有其他比你们更早，而且科技树成长得非常健康，科技程度在你们之上的文明？比如说III型文明？”

“这是我们文明也在探究的一个问题，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没有发现一个在宇宙年龄97亿年前诞生的文明……这似乎是一个断层，仿佛所有的文明都是在宇宙年龄97亿年之后诞生的……而至于III型文明，那只是标度下的定义，并不代表它的存在。”

传承人的回复让诺亚一愣，少女联想到了人类古生物学上的一个悬案——寒武纪生命大爆发。

难道宇宙文明，也会经历这样一个爆发性诞生的时期？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但毫无逻辑性的联想，诺亚也不可能得出任何答案。

“我们文明最终也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未来的科技实力能到达和我们相近甚至是超越我们的地步，希望你能去找到这一个答案，同时，我希望你能查明，到底……是什么毁灭了我们。”

传承舱（人）回复的信息中带上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诺亚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悲凉和愤怒，那是一个来自已经落幕的高位文明的幸存者的决意。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的。”

诺亚认真的说道，幽蓝双眸中满是平静。

传承舱（人）给诺亚提供的珍贵信息，已经让少女对这样一个伟大的文明产生了足够的好感。而一丝谢意，在构装体生命反馈的感官中被诺亚接收到了。

“熵增武器是我们文明独有的.70型科技造物，你可能在短时间内很难有能力使用它，但一旦你拥有了使用它的能力，你就有资格和我们一样开启宇宙之旅了，如果你能发展到那一步，我希望你能去到室女座星云中看一看，那是我们文明的家乡，如果它已经重回黑暗森林，希望你能代替我们照亮它。”

“嗯，我答应你。”

少女微笑着回应，如果少女真的有一天有能力开启河系级的宇宙航行，她也会想去那一个处于在银河系所属的室女座超星系团中央的超级星云中看一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比如给你提供一个休养的环境？”

少女有点关心地问道，幽蓝双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关切，不知为何，她可以感知得到，这个传承舱（人）的生命状态并不是很好。

“不用了，我的生命早就走到了终点，你所看到的“我”，其实仅仅是我很小的一部分思维器官而已，而要修复我的身体，别说是你，可能银河现任的会议长文明都做不到，这一次传承结束后，我就会逝去。”

“我不明白，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决意，那你为何要限制给予我的科技数量？如果你传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我去查明你们没有查明的问题，给我更多的科技，让我更早的接近你们不是更有效率？”

诺亚试探性地问道，虽然这样的提问可能有一点失礼，但诺亚依旧想知道答案。

传承舱（人）微微叹息了一下。

“没有哪一个文明可以说出自己一定走出了一条正确的探索之路，即使是我们文明也不行，我给你的熵增武器科技，对于你现在的文明程度是完全破格的，即使你得到了它的全部理论体系，你也制造不出真正意义上的熵增武器，在你能获得能从虚空中获取能量的方式之前，你连输出运作熵增武器的功率都做不到……这只是一个道标，让你知道你并没有走到科学尽头的道标而已，直到哪一天你制造出了真正的熵增武器，你才有资格去探究我们曾经探究的答案。”

面对传承舱（人）的回复，诺亚却只有保持着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复这个构装体生命，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会不会接触到那些。这让少女感到有一点失落，毕竟连面前这个构装体生命所属的文明都没能得到的答案，自己真的有资格去探寻吗……

“你们，真的没有遇见过其他可以和你们对等的文明吗？”

少女有点低落的声音，连诺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能只是为了寻求一丝安慰，也可能只是为了更多的收集文明的情报……

但罕见的是，面对少女的失落提问，传承舱却沉默了起来，良久之后，传承舱才回复到。

“也不是完全没有，有一个文明，有可能可以和我们对等，但我们并未真正接触过。”

“什么文明？”

这让诺亚有一点惊奇，没想到只是随便的提问，却真的有着答案，在少女的观念中，.70型以上的文明已经足矣堪称神级文明，若是宇宙中还有着其他这样的神级文明，那自己必须对对方相当小心。

“其实也很巧合，那一个文明的发源地就是银河系，我们刚刚来到银河系时，那个文明也才刚刚从银河系中走出去，我们在宇宙中擦肩而过，据我们文明中先辈的回忆，我们在与和那个文明擦肩而过的时候感受到了久违的威胁……如果他们还存在的话，应该已经远航出亿万光年的距离了……但我们只知道那个文明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同样是从银河诞生的文明。这让诺亚感到一丝好奇，传承舱回复道。

“盖娅（Gaia），这是那个文明的名字。”

伴随传承舱（人）淡漠的回应，诺亚却是微微一愣。

“盖娅？……Gaia？你确定是这样的发音？”

“是的，我确定。”

伴随传承舱（人）回复，诺亚不由得感到一丝奇怪，盖娅这个名字在地球中也被提到过，不过那只是在神话中被提及。

地母盖娅：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是众神之母，所有神灵中德高望重的显赫之神，她是混沌中诞生的第一位原始神，也是能创造生命的原始自然力之一，同时也是神明中少有的对人类亲近的善良神明。

希腊神话本身就引用了大量的古神话或史诗，据部分古文化学者的调研，盖娅这一名字并不来源希腊，而是更为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神话。同时在四古国之一的古代中国，也曾提到过女娲这样和“地母”概念重合的神明。

字符发音的巧合吧？少女甩了甩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出思考，若是真的如同某些科学幻想中地球文明是被某一个高位文明创造出来的，那为什么人类覆灭的时候没见到“神明”来拯救他们？

传承舱（人）再度回应。

“维持停止一个行星系的熵增，我的能源已经快耗尽了，传承过程很快就会开始，结束之后，这个行星系就会回复到正常……你不需要担心，在熵增停止的这一段时间中，无论我们对话多久，外部大宇宙都只过去了一个普朗克时间而已，熵增停止造成的零光速黑洞，并不会被其他文明观测到。”

伴随着这样的回复，诺亚感知到自己和传承舱（人）的感官共享已经不再那样稳定了，自己“视野”中的水委一行星系，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你们的故事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诺亚空灵的声音响起，少女弯下腰用双手撑着挺直的膝盖给面前漂浮的传承舱（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的稀有生命……最后一个忠告，尽量不要向其他文明暴露你的存在形态，这不会是明智的选择。”

“好的，谢谢你。”

少女露出微笑看着面前的传承舱（人），纯洁而温暖人心的笑脸。

在少女的眼前，代表着传承舱（人）的光球化作了无数飞散的光点，仿佛追逐舞动的蒲公英一般，它们凝聚成了一个和少女一模一样的个体，对着面前的少女露出了微笑。

传承舱（人）回复给诺亚的讯息中，最后带上了他们的名字。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很喜欢你们文明中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文明的名字再好不过了，我们是飞舞者文明，再见，可爱的智能生命。”

下一秒，世界的时间重新流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