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杨曾说过, 裴教授等着吧。

等到总有一天，避免不了要聊关于“终结”题时，那个反社会一定会哭着求, 让跟他一躲到霜降世界一辈子, 又或, 他为创造一个三级世界, 再无限嵌套更多更多的世界。

那世界里, 时间流速会叠加地变慢。

那种绝美而宁静、与世隔绝, 仿佛永久放逐一般的二人世界里，他可以菲莱神殿世界崩坏前, 那里把完全囚禁, 关上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永远。

裴临：“……”

艾尔杨：“不信？那到时候真被小黑屋，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绿眼睛的外国年是真的只能摇头, 一直以来一处传闻中“最『性』”的裴教授，结果就这么个闲散态度，服了, 真被犯罪分子绑了恐怕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反正他作为被推下过悬崖的人, 觉得seth这位着名犯罪分子，是狗急跳墙什么都做得出来。

裴临以前看小q硬塞给他的那小说, 看到里面的男主角不怕受伤不怕死，却唯独怕女主角掉下的一滴眼泪, 一度还觉得这种感情描写虚幻了他实不解。

……但, 人都是会变的。

如今他竟然也完全解了“宁可被绑走”的心态。

如果这样小珣就可以不哭。

……

生日当晚, 因为没了蛋糕，他原本没有打算点蜡烛。

但因为整个城市毫无征兆迎来了漫长的全黑断电，他不得不找到蜡烛点来。

这种突然的断电近期常有。学校内外大家抱怨纷纷, 说最近的供电怎么常不靠谱，但没有人会到，那一片漆黑根本不是供电部门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越来越频繁地跌入间歇『性』的失能。

越来越多的然灾害，各地战争、犯罪频发。人依旧没有怀疑，世界本就动『荡』。

那晚裴临跟seth聊了很多。

很多以前从不敢碰触的题。他认真讨论seth西西里的日子，认真讨论裴教授此刻存的本质到底是程序成精抑或是唯物主义幽灵。

还复盘了当年校园里，无数次的擦身而过。以及两人间一直以来默默心照不宣的，那个只属于霍修珣的小小的、青涩的、藏心底不肯说的故事。

裴临以前从不知道，seth曾拼命赶去那一片海，试图救他。

更不会知道，他曾冒着危险，他的墓前留下一朵洁白的百合花。

这事情他如果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裴临也永远不会到，这个人不是真的打算永远永远不靠近他，只一辈子偷偷躲阴暗的角落看着。

“我其实，”黑夜中，身边的人声音涩哑，“是打算找的，……三十岁生日前。”

虽然，也知道不会有结果。

犯罪分子没有立场，一定会被裴教授一把推开，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可我总得，给己一个交代。”

“我不会纠缠，不会让为难，我会什么也不说地走掉，然后四十岁的时候……再试一次。”

如果不行，或许十年以后，再试一次。

不是停步不前。

只是没能有机会等到两人三十岁的那一天。

……

那天以后，世界越发不能承载崩溃带来的动『荡』。

世界犯罪发，一处的任务繁忙。以至于霍修珣和裴临大三刚结束就双双应召进入“实习期”，正式开始了国家公务员的生涯。

一处的内部设施，裴临上辈子看过一万遍。

霍修珣倒是处处觉得新奇，甚至常下班都爱到处逛逛，不怎么走。

“……内勤还玩这个？”

一处有己的『射』击训练场。裴临以前一处的时候，是可以挑战固定靶一分钟百发十环任务的。他是一处内勤，但必要的时候也得冲出去拯救世界，因此有备无患。

但『射』击这件事，果然生疏了水平就会下降，他如今二十一岁的身体尝试根本完成不了。

枪被霍修珣拿了过去。

试『射』的条件却被拨到了最，活动靶百发一分钟。霍修珣笑笑伸出手：“裴教授，如果我能完成，给我奖励好不好？”

裴临：“喂……”他倒是不吝啬奖励，只是觉得这件事没可能有人做到。

砰砰砰，一阵枪响。

前犯罪分子不愧是着名犯罪分子。一分钟后机器发出level clear perfect的声音，霍修珣得意地摘下护目镜：“裴教授，我的奖励？”

背后传来艾尔杨大大的叹息：“虽然确实是超级厉害，但也收敛一点行不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裴临至今每次看到艾尔杨，都会他的“seth总有一天心变态把给绑到小黑屋”论断。然而事实却是世界虽然眼见着逐渐崩坏，霍修珣却比他预中的坚强得多。

他已一，历过好几次大大小小的任务。

有互相配合网络追击，也有协助其他部门实战演习，甚至有上了巡洋舰或是去了国外会议场结果近距离遭遇犯罪分子爆破的危险场面。

如果说seth那世界顶尖的代码技能，有时候还会被褚巡鸡蛋里挑骨头各种找茬骂他没脑子骂他慢，那么seth曾枪林弹雨练就的实战验，真的是任褚巡挑点刺都挑不出来。

褚巡都被他救过，虽然获救的时候骂骂咧咧。

艾尔杨也被他从爆破场扛出来过，整个人晕晕乎乎。事后裴临看到他电脑上搜索“被一个人差点谋杀又被他救了一命，法律上能否相互抵消”。

而裴临作为一个虽然学过剑道、会玩枪，但上辈子不幸被人干掉的炮灰货『色』，这一两年，更是好几次被seth掩护着从枪林弹雨里逃出来。

几年时间，霍修珣凭借身硬实力，拿到了一个又一个荣耀。

裴临无比替他骄傲。

虽然，世界还是一天天走向最终的崩坏，或许一切的甜蜜或荣耀，终究只是徒劳。

但裴临相信，他所历的一切，最终都会融进seth的骨血里，成为他生命里明亮的星星点点，成为他将来真实世界好好生活下去的支撑和养分。

他的小珣，正一天天地变得强大，变得无坚不摧。

裴临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他抱着霍修珣，他耳边哄他，他说小珣仔细，其实我两个已足够幸运。

至虚拟世界里，我一偷来了那么多时光，彼此携手互相成就，这段最好的日子、最幸福的日子谁也拿不走。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循环。人总是不断地以各种形式分，又相遇。

他说小珣，会带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荣耀，带着最好的回忆，背负着过往的一身荆棘，回到真实的世界。

那个世界不够完美，但小珣，也曾一个人去旅游，去看非洲动物大迁徙，去过各种各样美丽的地方，吃过各种好吃的食物。我也曾一个去看鸽子、看麦田，过着安静悠闲的生活。其实我一直知道，它有足够的美好。

还年轻，不要哭，也生我的气。

我只是觉得……小珣值得。等洗去了一身污浊，再度重新堂堂正正站阳光下，一定还会遇到其他的特好的人，一定会有人爱。

……

暴雨倾盆。

【主人，主人，醒醒啦主人！】

裴临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漆黑，身子很重，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动不了。

头痛了好久，他才勉强回忆前历了什么，他这次的任务是负责护送一位国外要员，但恐怖分子混入大楼引发了爆炸。

一切发生得快，他来不及多，推开了身边的霍修珣和艾尔。

按说那么近距离的爆炸，他应该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但是前一波爆炸炸裂的墙壁反而掩护了他。

他咬着牙，唯一尚能活动一的手臂好不容易『摸』索到身上的定位联络器，那是他惟一的希望，却已不亮了，无法联络任何人。

“小q，帮我……”

然而小q也突然没有了回音。

菲莱神殿系统的整个崩溃，连带着这只小系统也是其中一环，这几年，它已几乎不再出裴临的世界中，偶尔出一回也是很快就不见踪影。

怎么办？没有通讯，他人楼体坍塌的废墟中，相当于活埋。

好，又过了很久很久。

万籁俱寂的废墟中，小q又小小地【嗷】了一声回光返照。裴临这次没再废，他失血很多，声音沙哑：

【小珣，敲敲。】

他只敲完一下，小q就此彻底下线了。

后来听艾尔杨说，seth那时候像是疯了一样。他也是重伤躺医院，却挣扎来拔了针就要下床，褚巡当时旁边，他差点给人跪下，语无伦次说听我说，裴临还的，裴临没有死，快去救他，快去……

等到裴临再度醒来，人已医院里。

门被打开，嘈杂的声音有人叫着“不行还不能下床”，却阻挡不住那人冲过来把他搂进怀里，死命地压哅前。他那时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熟悉的温度贴着他的颈子，泪水顺着脖子浸湿了他的心口。

裴临地下被埋了三天。

三天中他大半时间都昏『迷』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霍修珣整个人却一直醒着，连哭都不会，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眼眶凹陷脸『色』惨白，被禁锢病床上像个浑身绷带、只会呼吸的死人。

随后，他就床边一直守着他。

一处“最帅的门面”，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的小恐龙，连着许多天青黑着眼眶，下巴上满是胡渣。

长久以来，这个人的故作坚强，只是让他安心的假象。

一次虚惊一场的分离，把一切拆穿得彻底。

……

出院后，霍修珣一直睡不好。

常失眠，需要裴临手蒙住他的眼睛哼走调的催眠曲哄他。可他即使睡着了，也常常做噩梦，需要裴临继续耐心安抚他。

裴临有时会，大概上天都看不下去小珣的压抑了，所以才特意给他一次机会看一看，看看他不能陪他的世界这个人会多难过。

但肯定是因为那时废墟黑了，所以上天没有看到，他躺里面的时候无声哭了好久。

他不怕死。

只是舍不得。

虽然一直以来，他也以为己是这段感情里的『性』方，道他全都懂，所以他当然足够坚强。

可他事实上，也不过是一个有着正常情感的人类，他对小珣的舍不得，不比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