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穆尔紫檀的伏击战，路小石知道突然冲杀过来的克洛部，必然会对左侧军阵造成巨大的危机，而他该做的，便是将那几名氐羌长老截住，让这种危机尽可能变小。

腾挪飞掠，身形如电。

路小石很快掠到左侧军阵，此时两军已厮杀在一起。

镇坎营军阵有七百余赤乌神骑在前，初与北氐军卒交手，很快就占了上风，加上路小石大开大合的杀敌若干，军阵就开始慢慢向前挺进。

但很快的，克洛部三万人马就从侧前方杀到。

那几名氐羌族长老如虎驱羊，一举冲破赤乌神骑的前阵，在镇坎营阵中大杀四方，三万克洛部精兵更如潮水一样，阻止了镇坎营军阵的前进之势。

路小石看得分明，在无数人头和刀枪中飞身而起，人尚在空中，软刀已狠狠斩出。

两军交战，不是比武较技，讲的是气势夺人。

这一刀不再悄无声息，而是尖啸陡起，卷着无数雪花风涌而去，如一条银色的蛟龙，瞬间到了数名氐羌长老身前。

这几名氐羌长老甚是了得，疾速杀敌之中还瞟着来人是开太尔，更知道其身手尤在自己之上，都不敢托大，齐齐横杖在胸，全力以防。

不想那条银龙冲到身前，他们才知道自己还是错了，时间没过去多久，开太尔的身手竟有又了精进？

错愕之中，数名氐羌长老竟是连人带杖一起倒飞而起，远远落入克洛部精兵群中，砸起无数惊呼声和惨呼声。

路小石这一刀的气势不可谓不大，但到底是个人之战，不说与双方数十万大军相比，就算是在镇坎营和克洛部这几万人中，也显得微不足道。

三万克洛部精兵从左前侧冲而来，涌到镇坎营军阵跟前，又像无数蚂蚁一样漫向了左侧，形成半包夹之势。

镇坎营军阵之间本就有些生疏，被敌卒从左侧冲入阵中后，阵形立刻就有些混乱，而前方的北氐军卒趁机狠攻，更是让其乱中生退。

镇坎营一侧是龙羽军军阵，而龙羽军将士的职守是巡警京城，对于交战时阵形的观念不比神镇营，见着镇坎营被敌军冲击，他们也便侧向移动，与镇坎营、北氐军混战在一起。

两万龙羽军全是修行者，混战能力远比普通军卒强，帮助镇坎营止住退势，让敌我双方攻防僵持起来。

但龙羽军前面的北氐军卒少了抵挡，趁势便冲杀过来，这下不仅是镇坎营军阵，就连龙羽军军阵也变得混乱了。

路小石再没看到那几名氐羌长老，便在乱军中穿行迂回，倒也是杀敌颇丰，但这样最多能化解着一个又一个的局部危机，对左侧军阵的整体混乱，却没半分办法。

…………

陈年事定睛看着前方。

大都督和敌营两人仍然在乱军中静立相对，但从其身边的阵势可以看出，三人实则正在全力相抗，但却不知道谁占了上风，谁又落了下乘。

王朝军阵右则和中部都还与敌卒处于胶着之势，但左侧明显乱了，敌卒则像蚁群般，越涌越多。

敌袭阵前，果然难防。

他正准备给殿下商议一番，是否可以提前收兵，但转过头来才发现，殿下已然不在了。

而宋九命又被留在后营护卫陛下，此时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与谁商议。

正在这时，前方传一声闷响。

陈年事循声看去，见大都督和敌营两人所站立的地方，已变成了一团尘雾，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那团尘雾周围数十丈内，无论王朝还是北氐的军卒，均被震到了半空，又像狂风中的落叶般纷纷飘落。

那团尘雾四周的鹅毛大雪倒卷回飞，密密麻麻挤成一片，让那团尘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空气都吹不进的圆球。

只是一眼，陈年事便背冒冷汗。

他知道大都督厉害，更知道能够和大都督抗衡的人，显然也当得起厉害两字，至少同样是明神境高手。

那么以一敌二，大都督还有胜算吗？

兀地又是一声闷响。

那团尘雾突然爆炸开来，形成一团更大的尘雾，只是没有先前那般浓厚，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三道身影。

又看一眼，陈年事背上的冷汗渗出更多。

淡淡的团雾中，敌营那两人还站在原处，而大都督的位置，则明显后移了数丈之远。

这似乎便是结果？

极度紧张让陈年事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而在这个短暂的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大都督和敌营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仿佛看到敌营两人，又和大都督说了些什么。

寒风轻拂。

陈年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骇然发现数十丈外的大都督，竟已然站在自己身侧，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收兵！”

陈年事耳中听得真切，这的确是大都督在给他说话，于是赶紧下令。

王朝鼓声响起。

北氐鼓声紧随其后。

…………

两军交战，实质上是明神境高手交战。

在千军万马中，初神境以下的修行者，无论多么凶悍逆天，最终的结局都是被辗压致死，不同的是在死之前，他们能够先杀死多少敌人。

唯有明神境高手，不仅仅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本事，甚至凭其一人之力便可能决定整个战局。

索尔和图金知道这一点，穆尔元雄同样知道这一点。

虽然他先怒后喜，虽然他知道今日的战况本有些优势，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乏大势观，知道这样的优势暂时不能转化为胜势，便应该后而图之。

一则是连日赶路，纵然图金不需要歇息，克洛部三万精兵也需要歇息，二则是王朝左侧军阵乱则乱矣，但死伤人数显然并不比已方更多。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图金和索尔二人，短时间内仍然不能斩杀冉莫。

不仅仅是听图金二人这样说，而是他自己很确定这是事实，想着当年在七里峡一战中，同是明神境身手的夏起和蒙烈交手的往事，便觉得图金二人包括冉莫，都还差了许多。

差了许多，便更难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更难分出生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大军好好歇息一日，来日再战。

同样的道理，冉莫也给陈年事等人略作了解释。

但对于自己和图金、索尔的战斗，冉莫并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一声让众将放心，然后重点说的是眼前两国大军的战势。

今日一战虽短，但两军的阵势已成了东西相向，而敌军数万援兵到来，又让这个东西向偏南些许，隐隐形成包夹之势。

明日一战，务必让左侧军阵前挺。

为此，他将龙羽军军阵调至最左侧，毕竟单论战斗力，整个王朝大军中，龙羽军将士无可争议的是首屈一指。

只是龙羽军将士对大战并无经验，而闵副都督又已殉难，还需要一个有战争经验的人来统领才行。

但众将各有职守，不能轻易调动，看似没有军务的宋九命，实则负有保护陛下的重任，更不能调动。

“大都督！”

路小石平静道：“你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