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种别样的煎熬。

这句谚语有很多的版本，但三知味贞时最喜欢的还是泰南知月集里那位孟小先生所写的一篇小故事。

故事里，年轻的彼此爱慕而矜持，相守而无声，直到最后，大着胆子的手儿互相纠缠，这郎情妾意的故事才走到了终点。

“你还有心情看孟舍身小先生写的知月集吗。”有他的同伴自门外走入，给除了他与居酒屋老板娘之外别无他人的现场多了一些人气。

“孟舍身小先生是大毁灭结束之后第一代浪漫主义小说作者，他写过很多的故事，给了那个痛苦时代的人们以慰藉，甚至我们四岛人都认为他是点亮过那个时代的伟大人物。”三知味贞时说到这里，看向他的老朋友：“你怎么会来，你可知道今天是谁盯上了我。”

“高塔的马尔斯·盖亚特小先生。”身为友人，来者坐到了三知味贞时的面前，年轻人翘了一个二郎腿，做为一个混血儿，有着泰南人模样的他却有着一头银发，是属于精灵的血脉显现：“我跟你们那边董事会的头头说过，泰南水太深了，先不提各位隐居的贤者，光是还在行走的余贤者就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他老人家最近看起来很和善，可谁能记得是谁在五百年前的往事，那些被甄别为民族败类的生命甚至不用审判就被绞死在路灯上，钱赚了这么多，我觉得董事会的各位，为什么就不能抽出点时间看看历史上的今天这一类可以启发自己脑子，顺带还能保住自己小命的好节目。”

“谢怀安，你这位星火集团的大少爷是来笑话我的吗。”三知味贞时反问道。

对此，被称之为谢怀安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我是来看你是怎么被杀死的。”

居酒屋里的气氛有些冷，端着茶水与点心过来的老板娘有些不知所措，而三知味贞时招了招手：“老板娘，不用担心什么，这是我在学校里的老同学。”

“不好意思，惊扰到你了。”谢怀安说完，义眼有光闪烁，收到了电子转帐的小费，老板娘脸上的顾虑不见了，她放下了茶水与点心，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

“你就这么想看我死吗。”三知味贞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杭州龙井，据说在大毁灭时代已经只剩下一颗了。”

“如今还不是繁育成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茶林，余贤者说，不应该把任何事物藏起来，敝帚自珍只会自绝于人民。”谢怀安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糯米糕点。

“余贤者没说错，正因为这句话，这天底下的人都能喝到毁灭前的旧纪元绿茶。”三知味贞时一边喝茶，一边看了一眼身旁的落地窗，窗外站着两个警察，他们正用冰冷的视线打量着里面的风景。

“你看看你们公司办的好事，这些警察不比你们公司在中南，在半岛，在你们自己老家和群岛花钱腐蚀的那些警察，他们是有信仰的，而这信仰打不折，压不弯，你和你的人从一开始就错了，余小织杀人，那是泰南人几千年的秉持，叛徒必须死，而你们的加入就将整件事情导向了人民与公司的战争，你们董事会里的人真的不长脑子，而你们大老板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年轻人咬了一口糕点，带着三分讥笑：“事情闹得这么大，不会真的要让你当替死鬼吧。”

“在大董事们的眼里，这天底下，除了资本，谁都可以死。”三知味贞时说完，将怀中茶水一饮而尽。

“你别急，马尔斯小先生现在带着他的家卷在警察局边上的烧烤店里撸串，你的飞机什么时候走。”问完，谢怀安拿起另一块有着芝麻的点心。

“董事会给我买的票，明天凌晨五点一刻。”三知味贞时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家里人求过石川大人，可大人也无能为力。四岛嫁出去的女儿一如泼出去的水，何况身为传奇，公主殿下本就很有主见，她不可能为了一句话而恶了她的小先生。”

他的话让谢怀安哈哈大笑：“事到临头，你这才怕了对吗，如果我是你，事发的当晚我就得跪在小先生面前求他放我一条狗命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损友。”三知味贞时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觉得你跪下来求了就能活命吗。”

“不能，小先生恩怨分明，我家的安保小队得罪了他，因为没伤人命，他以牙还牙，但还是给了我父亲一个面子，所有当事人伤而不杀，我那个私生子弟弟甚至还进了高塔。至于你吗……”谢怀安说到这里，用他手中的点心让他自己闭上了嘴。

“你提到你的弟弟，你就不生气吗。”三知味贞时问道。

“我生什么气，我脑子比他管用，有精灵显性血脉，寿命也比他长，我一个能活两百年的混血儿和他一个纯血人类置气，我至于这么小气吗。”年轻人说完这里看向三知味贞时的油头：“倒是你，我的老朋友，你老了。”

“我当然会老，我也是一个纯血人类啊。”三知味贞时说完笑了笑：“泰南真是一片奇怪的土地，明明这个世界都已经选择了我们，公司，集团，资本的力量无孔不入，但为什么呢，为什么泰南不展开双臂欢迎我们，为什么要和北方主义那些疯子一样针对我们……我不明白。”

“这件事情别说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但我觉得我的父亲明白，可老爷子不说，我也不能逼他。”说到这里，谢怀安看了一眼落地窗外，警察先生们已经走了，现在是一架高塔的无人机隔着玻璃，用它那硕大的取景镜头看着居酒屋里面的风景。

谢怀安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向着镜头招了招手。

“你就不怕镜头后面的小先生在杀了我之后顺手把你也捏死了。”三知味贞时笑着问道。

“他不会的，他暴虐，但他非常有原则，我刚刚向泰南的孤儿养育系统捐献了一大笔钱，我从来不让集团的安保伤害到人民，在他的眼里我也是这片大地上的无辜，他不会伤害我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说到这里，谢怀安一脸的骄傲。

“这就是泰南。”

他这么骄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