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一把马虹带到张嫣红面前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水文化进行得顺风顺水，也把她整得水灵的，只是见到这个有几分姿色的马虹时，她用眼狠狠地剜了一下张天一，张天一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但佯装不知，说了声：“给我的老乡找个位置。”说完转身就走了。

张嫣红拿了一张圆凳往马虹背面一放，抛下一句话：“坐吧。”

她自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这个刚从医院里出来，还略显虚弱的女人，说：“你能干点什么？”

女人说：“干什么都行，我什么活都会干。”

张嫣红露出不屑的神情，轻声哼道：“你会弄电脑吗？”

女人脸红一阵白一阵道：“不会。”

“这么的吧，在我屋里帮我打杂吧，你看我这一天累的。”张嫣红望了她一眼，看女人没表情，于是道：“怎么样？”

女人好象才反应过来，忙说：“行，就是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呗？”

“大致是这样。”张嫣红道。

看看马虹在张嫣红手下干得还算顺心，张天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个女人不是个正经女人，是罪有应得，那个大牛那么黑她，她却从未说他半个不好，在医院这么多天，她也从未多谈这个男人，张天一不觉得她不好，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她不应该背下坏女人的黑锅，她追求她的幸福有什么错呢？

他隔三差五就去看她，一看她的时候，张嫣红那脸色就铁青着，那眼白比眼黑还多，马虹委婉地说：“马经理每天工作这么忙，以后别来了，我在这干得真的挺顺心的。”

张天一冲张嫣红一笑，就走了。

张嫣红被他这傻傻的一笑也给弄笑了，她对正在擦桌子的马虹说：“你说这个马经理是不是象个傻子？”

马虹就好象张嫣红说的是自己似的，脸一下就红了，低声说：“马经理是个大好人啊！”

是啊！是个大好人啊！全公司的人都这样说，可是自从那次在校园里两人欢爱了一回就再也没欢爱了，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

张嫣红在内心里苦苦地回味着，这个她既爱又恨的男人啊！

这个世界就是辩证的，有说好的就有说坏的，张天一自从把李院长从中医院弄到文化局，整天关在屋里秘密地弄材料后，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就出来了。

局长大会小会宣扬张天一的水文化和他的傻子精神，弄得当官的议论纷纷，一听说水文化和傻子精神是让他们不整事，不整人，不整关系，不整钱，就炸了庙了，他们指着文化局长的鼻子说：“你当和尚吃素，我们也要跟着当和尚吃素吗？这中国上下五千年，从没听说当官不整这些的，不整这些能当上官吗？不整这些能保住官吗？不整这些能升官吗？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是不是你不让我们整这些，你自己偷着整啊？那真是大大的良心的坏。”

局长把这些当官的言论向市长反应时添油加醋，说得非常激动，非常义愤填膺。钱市长一拍桌案，大怒道：“谁他妈抵制这次文化改革，谁就给我下去。”

李院长在小屋里熬了五个通宵后，一个大材料终于新鲜出炉了，文化局长捧着这份材料，不禁目瞪口呆，简直叫他头冒冷汗，李院长向局长解释时说：“别看这长篇大论的，其实就是办好几件事，一件是叫当官的学雷锋，别尽叫老百姓学雷锋，做好事的从来都是老百姓做，当官的也得做。一件是叫当官的干活，每年必须抽出一段时间上地里去干活，不干活就不知道人民生活的不容易，就没有同情心，现在当官的脏活累活他才不干呢！干了跟人民群众不就一样了吗？所以必须干活。一件是当官的每年都要干几件利民的大事，改善农村办学条件，扶持农民脱贫致富，为留守人员及在城里打工人员解决生理和心理问题，谁做的多，谁的升迁就快，必须是真做，谁假做罚谁。一件是以后提拔重用都倾向于那些为人民办实事的人，而不是能说会道，能溜须拍马的人，谁低调谁具有老黄牛精神就提拔谁，谁一心就知道搞关系，就知道给亲近的人办事的人就收拾谁，今后老百姓说谁好谁就好，而不是上级或同僚说谁好谁就好。”

李院长说这只是初步试行方案，行得通的话，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局长忙把这个方案放在钱市长案头，钱市长看过后，说行，但谁具体督办这个方案呢？局长说这方案是李院长和张天一弄的，就让他俩来督办吧？钱市长直摇头，说：“那不得整翻天喽！”

“可是他俩最适合啊！”局长据理力争。

钱市长想了一下，说：“这么吧，你当督办组组长，他俩是具体执行人员，你帮着把个舵。”

局长当即在钱市长面前打了个立正，说：“这个主意好。”

张天一和李院长这权力一下就大了，他俩现在干的事就是过去皇帝的钦差大臣干的事啊！

这下当官的可受不了了，他们的小眼珠子整天就盯着张天一和李院长，他们上哪他们就上哪，他们说想吃鸡，哪怕是心里想嘴里并没说出来，立刻就有人送鸡，而且是刚从农村买来的小笨鸡，他们站在哪个村子皱着眉头，那个村子的留守女人必然一下就夫妻团聚了，他们走在农村的土路上溅了满裤腿泥水，第二天一个土路改造工程就立项了，他们在大街上看到乞讨的人现出难过的表情时，立即有人把这个人送到救助站，农村的大地上经常能看到当官的撸胳膊挽袖子干活的情景，当官的不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开会做部署了，都到田间地头，到人们需要的地方去了，彼此见面很少再说那些违心话，有话直说，有事就做。局面特别好，让张天一和李院长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心想这要是再弄他几年，这官场没准真能有个改观。

可是一个大问题出现了，换届选举时，张天一和李院长在些傻眼了，提拔谁呢？都干得不错，再也没有与人民争利，不为人民做事的人了，再也没有不干实事，一心就知道搞关系的人了，可是总得分个高下，分个优良中差吧！打开他们的记满这些当官的功绩笔记本，发现都差不多，都为人民做了不少事，好人好事也都做了。

换届选举在即，钱市长等着他们汇报，可是两人却为这事难住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李院长坐在老板椅上，摇摇头，说：“官啊官啊，这魔力太巨大了，可以立即把一个坏人变成好人，把一个成天投机钻营的人变成老实巴交的人。”

张天一此时坐在李院长对面的沙发上，李院长办公室跟张天一办公室是隔壁，都离局长不远，两人也不分彼此，有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门也不敲就呼地进来了，没事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就走。

张天一说：“我们现在不能依据数字来说话，因为这些数字绝大多数都是功利性的，都是这些人为了当官造出来的，我们就把我们心中认为品性优良的人推荐上去吧，虽然他们的数据好象并不出众，跟过去差不多，但我们就推荐他们，看一看有什么反应。”

李院长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一转眼在省城文化局工作半年了，他们推行水文化和傻子精神的成果也显露出来了，乡村多了几条沙石路，建了几个新星小学，有几户村民日子好起来了，几个留守妇女陪着老公在城里一起打工了，当官的没有当官样了，整日里蔫头耷拉脑，城市里的建设发展相对滞后了，许多过去要开工的大工程都暂时停工了。

局长看着张天一和李院长拿来的推荐名单，笑着，扮着鬼脸说：“你们俩挺硬啊，挺敢整啊！”

李天一和李院长同时说：“要整就真整，要不能有意思吗？”

局长大笑道：“真有你的。”

钱市长看到文化局的推荐报告，说：“这几个确实经得起考验吗？”

三个人都点头，钱市长在报告上划了个圈，说：“拿到组织部再审核一下。”

组织部领导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戴着个眼镜，手里拎着一只香烟，张天一偷眼一瞧，是最顶级的云烟，这个领导一看这报上来的名单都是一些老实巴交干实事的人，就对他们发难道：“你觉得这些人行吗？拿到重要岗位后能经得起推敲吗？”

张天一说：“经不经得起推敲，得干上之后才算啊！”

这个领导说：“好吧，我就参照你们的意见给他们一个向上的机会，不过能不能把持住跟我没关系。”

张天一说：“好的，我们负这个责任。”

这个领导冷冷地一笑，道：“只怕到时你焦头烂额。”

事实正如这个领导所言，任前公示刚一发出，官场上就如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那时已春暖花开，那时张天一都二十岁了，孩子都出生了，那些心眼活的官员们违心地做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来自心理上，来自肉体上，来自家人，来自社会的折磨，自以为成绩喜人，这次自己一定有机会，没想到公示里竟然没自己的名字，他们都跑到钱市长那里去哭喊：“凭什么这样？我们刚开始是不支持什么水文化，什么傻子精神的，到后来不也支持，不也在这方面做得很到位吗？怎么正着反着做了都不对呢？你们说的，谁位列靠前就提拔谁，现在反倒把那些位列靠后的提拔上去了，这是为什么？你们到底怎么弄的，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钱市长说：“我们最反对搞形象工程，有些同志专爱耍小聪明，确实在表面上做了很多，也花了不少钱，可是这些人的目的不纯，傻子精神，绝不是投机取巧，钻空子的精神。”

这些人在市长办公室喊起来：“我们不服，凭什么说我们是投机取巧，他们就是实实在在，凭什么？如果你这里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到上面要说法。”

钱市长大喝道：“这都是我的主意，随便你们告，我偏不信邪，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当官的知道一下，当官绝不意味着享受，当官就是来受罪的。”

“要受罪你受罪吧，我们看你这个市长人品不错，才面对面跟你说，没有在背后整你，既然你不仁，我们也不义了，到时别说我们没跟你说。”这些人一哄而散，留下钱市长自己仰天长叹。

组织部长领着这些人上省里了，省里派了调查组，一经调查，发现这个市确实在组织人事上存在一些问题，他们在市里转了一圈，又到农村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市一点进步都没有，破破烂烂的，这些没被提拔的心怀怨愤的人说：“把我们都派到农村去种地了，哪有时间和精力发展城市建设啊？”

调查组问钱市长：“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国家干部是国家重点培养对象，是用来建设和管理国家的，怎么能让他们上地里去种地呢？这不是在浪费国家资源吗？”

钱市长刚要反驳，调查组人又说：“我知道你们想搞创新，想走一走过去的老路，过去的老路事实证明是错误的，你如果再走老路，就是开历史倒车，是路线错误，是方针错误。”

当晚，调查组就把钱市长带到省委，把他交给省委书记，省委书记与钱市长是老同学，钱市长在大学时才华横溢，本来要在国外发展，是他感到人才难得才把他从国外弄回国内的，钱市长搞的这套文化和精神，他是知道的，也是支持的，但他万没想到会弄到这步田地，他有些生气道：“老钱，咱们是老同学，我不好意思深说你，可是不说你是对你不负责任，你说这事咋办？如果整到中央，不只是你，我也得受处分。”

钱市长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觉得当前的官场如果不彻底改革，后果不堪设想，也许我搞得有点冒进，但我相信接着搞下去一定会见成果。”

省委书记说：“我当初就劝你一定要小心，政治体制改革必须小心，这关乎一个既得利益团体的命运，谁动了他们，他们就会跟谁对着干，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现在看来，你们的行动毕竟不是主流，斗争的结果你肯定会输，老同学劝你，亡羊补牢犹未晚，把这些东西放一放再说吧。”

钱市长含泪道：“如果放的话，我立即辞职，立即出国，现在形势都啥样了？再不改革……唉！”钱市长长叹一声，道：“我走了无所谓，一定要保护张天一和李院长，他们都是来帮我忙的。”

省委书记摇摇头，道：“你啊，心太善良，我本想杀鸡给猴看，把他俩弄起来以泄一下民愤，把你也就保护了，没想到你到这时候了想的还是他们。”

钱市长说：“这两个人都是好样的，是敢说敢做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因为我来到你身边就是想改革的，如果不改革我当官还有啥意思？我也不缺钱，不缺名，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能替我保护好他们，我现在给你磕一个都行。”说着钱市长就要跪下来给省委书记磕头。

省委书记怒喝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