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橘给徐胜男打电话的时候,她沉溺在自己虚幻缥缈的世界里。
江北橘说:“你几点到家呀?”
徐胜男睡眼惺忪,缥缈着,却不敢让江北橘听出她的睡意,暗地里咳了下嗓子假装清醒,她说:“我今天有点事儿,晚点到家。”
江北橘说:“早就告诉你了,让你今个儿早点回来,这会子你又有事儿了,你爸爸和我忙成什么样了,你弟弟结婚,你就支叉着手不管呀?”
徐胜男没吭声。不吭声是因为不敢够惹江北橘的怒火,也是因为对江北橘实在失望。
她想着徐庆友的婚事,就觉得一地鸡毛,头都大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混乱无序。
江北橘说:“你哑巴啦?”
徐胜男还是没吭声,心说她还能怎么做?她的钱都给了江北橘了,足够买自己一个自由身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北橘就这么不念着她的好,不记着她的情。她那么多钱都给了她,换不来她一个好脸一句软话。
江北橘又说:“你快点回来,别等到人家姗姗爸妈都来了,你还没来,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人家不说你不懂事儿,人家说我家教不好呢!”
徐胜男终于开口了,徐胜男说:“我看看吧,我这儿工作上忙的走不开,现在领导们都在呢。”
说着顿了一下,又立刻补充:“我先挂了,等我忙完了给你电话。”
她果然立时挂了,又立时关机了。
关了机,想着就这样吧,随便他们鸡飞狗跳,或者随便他们喜乐团圆。
她不属于那个世界。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变冷了,变硬了。以前要是江北橘提出什么要求,她满足不了,总会觉得愧疚自责,心里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
可这回,她感觉心里一片坦然。
她接受了江北橘不爱她,她也不再要求江北橘的爱。或者,她也不再爱江北橘了。
而庆友.....庆友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符号。她也不知道姐弟两个怎么就生疏成这样了。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这么凉心凉肺,对自己亲弟弟都没有感情。
可,她也接受了,接受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真好。什么都不用再管,就这么没心没肺,狼心狗肺下去,实在很美妙。
她起床到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继续喝。
喝的时候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点幸福。这幸福是属于堕落的,带着那么一点点不安稳不安宁的忧伤。可.....大旋律是幸福的。
所以,老话总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她享受着自己这个“祸害”的身份。想着要慢慢给江北橘断奶,从逐渐疏远开始,让江北橘知道,她不可能再被她依赖、依靠。她甚至不会再像寻常的闺女一样,对她尽什么孝道。
她要哭要闹,也都随她。
她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怕。
江北橘和徐武旺忙活了一个早上又忙活了一个中午。忙碌里,也忘了徐胜男这茬。等到张姗姗爸妈登门,立时又堆满着笑容迎上去。
张姗姗家来了一辆车五个人,张姗姗她爸爸、妈妈、哥哥、大姑、小姨。
江北橘意外着,脸上也不敢露,热情的把人往家里迎。说:“你看真是,该着是我们去登门的,还让你们大老远跑一趟。”
张姗姗她妈说:“谁来不一样呀。”就喊着“姗姗”,想找她闺女。
江北橘也喊“姗姗”,说:“快出来,爸妈看你来啦。”
张姗姗从卧室出来,打扮得倒是光鲜,又是因为昨天庆友的态度,觉得一切都有准儿了有谱了,心情好着,脸色也好看。张姗姗亲亲热热的挽她妈妈和她小姨的胳膊,说:“妈,我好着呢。”
她哥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徐庆友的“混账”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她哥结婚了五六年,以过来人自居,把徐庆友好一顿评估了。原本觉得徐庆友不靠谱,好说歹说的劝张姗姗放弃,张姗姗死也不肯,说这辈子就认定徐庆友了。
她哥劝不动张姗姗,只能回了头劝自己,只说徐庆友不算太坏,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没有过几场风流韵事。
他当初也花过那么一阵子,有了老婆儿子,还不是得安安生生的给人当牛做马。
更何况,他早在心里计划好了一连串的对策来对付徐庆友将来可能出现的“不靠谱”、“不着调”。
张姗姗她妈她爸只见了闺女发过来的照片,看着高大排场,是个受看耐看的小伙子,一开始是觉得市里没个房子,心里还有点不稳妥,这会子听说买了房,也放了心。抱着个能成的心态来的。江北橘又是个会做人,会说漂亮话的,她不知道江北橘的脾气,只看着表面,就觉得是个精明的妈,心里说着,这样的妈养出来的小子肯定傻不了。
一会,徐庆友也出来了,穿了套西装,梳了个大背头,果然是一副气派排场的模样。徐庆友脸上带着笑往里迎他们,说:“叔叔阿姨辛苦了。”
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麻木,觉得这笑和他在夜场招待客人时的笑没什么两样。
张姗姗她妈没这么丰富的见识,心里头高兴着,只说姗姗碰上了好人家,她这当妈的脸上也有光。
落了座,徐武旺和张姗姗他爸喝酒,喝着酒,说着老黄历,说着美国德国和南海,说着说着,徐武旺又把话题扯到了他当网红的“生意”上,拿出手机给张姗姗他爸爸看了自己的视频,还看了自己上两个月的收入,张姗姗他爸看的心里也满意着,还起了心思,觉得不就是说话这么简单,谁还不会说个话,讲些个大道理。就给徐武旺敬酒,说让他以后带带他,让他也入个门。
徐武旺立时就爽朗着答应了。答应着,心里却瞧不起他,心说想当网红的人就像那过江之鲤,有几个能跃过龙门做到他这种程度?
可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个的好当口,他是个爱面子要面子的,不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扫人兴,招惹晦气。心里说着以后带是带,你能不能混出头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场面上,两个男人宾客皆欢,一副相逢恨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