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 回家的道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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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另一条我们都很喜欢走的路,完全穿行在古老的小巷里。

那条小巷,传说在100年前是这座城市里最富有的人居住的地方。窄窄的道路都是麻石铺就的,其中很多麻石都是过去某个人的墓碑。上面还刻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或者姓氏,写着“先考”、“先妣”、“亡夫”、“亡妻”这样的文字。

道路两旁的宅院都有着很高的门槛和栓马的石桩,高大围墙的某个角落镶嵌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某宅某宅。

这些宅院都有着很长的进深和精雕细刻的影壁,黑色的大门上有着狮子开口的铜制门环。

我们的车轮就从这些墓碑上滚过,我们一家接着一家地从这些古老大宅的旁边经过。

我们一起想象着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生离死别过,在这里繁华富贵过,在这里家破人亡过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一边相依相靠着骑过这条街道,一边共同缅想着这些从不认识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经常猜测着这块墓碑下埋的,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我们按照各自的想象来描述他或者她的一生。

我们也经常猜测刚刚经过的那座宅院里,当年都住过什么样的人,在里面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后来宅院中的人各自的命运和结局如何。

我们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做着这种猜测。

每次骑行到这条街上,我们都会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的感觉。我们因为能感知到对方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而倍觉亲切。

相同的体验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近很近,而回荡在这条街上的那些时光流逝的痕迹,又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远很远。

有很多次,我都觉得,我们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两条小鱼。我们被同一个巨大的波浪冲撞在一起,在这条街上短暂地匆匆一会,然后又被巨大的潮汐携裹着各奔东西。

我们就在这很短的一个瞬间里相濡以沫。我们就在这匆匆的一面里惺惺相惜。

当我们分离后,生活将会不同于我们相会前。因为我们就在这短短一会当中,彼此进入了对方的生命。

即使从此永不相见,我们也会知道:浩瀚的大海里,还曾生活过一个与我相知相守过的同类。

(二)

有一天,我们骑车经过一个深深的宅院的时候,听到从院子的深处传来了低音长笛的声音。

一只闪着银光的长笛,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如泣如诉地吹着一个曲调。

当它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立刻听到前院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对着后院大声地喊:“小于啊!别吹啦!你吹这个吹了一天啦!”

她喊道:“我都听得受不了啦!”

我们互相看了一下,不由得都笑了。

那个叫“小于”的人在后院里大声回答说:“姑妈,您反正都忍了一天了,就再忍忍吧。”他说:“我明天要考试啦!您就让我多练习两回吧。”

老妇人听了以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叹息。然后,她嘟囔了几句:“唉,真是受不了啊。”

她说:“再好的东西,老是这么没完没了地重复,那也受不了啊。”

她说:“反正,我是受不了的。也许,有人受得了你吧。”

小于说:“您受不了没关系啊,考官受得了就行了!”

我们再次互相看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

然后,老妇人的声音就没有了。长笛的声音重新开始。这一次,它非常连贯地一路吹奏了下来。我们就此听到了整个完整的曲调。这曲子真是安静啊!

当长笛开始重新演奏的时候,你把车停了下来。你说:“真好听。我们听完再走吧。”

我说:“好啊。”

我们就站在路边,一起听着这个旋律在空气中弥漫。

你问:“在里面听到了什么?”

我说:“月亮的光,还有月光下的湖泊。”

我说:“指导,你听到什么?”

你说:“我听到了静止的水上有些波纹在扩散。有一种缓慢的活动形成了它。”

我说:“是一只船在水面轻轻划过吧。”

你说:“没有那么大,比船还要小,也没有船那么结实厚重。”

你说:“是一种矜持而轻灵的东西。它经过的时候,就像林中的仙子一样。但是,也没有仙子那么飘逸。有一种尊贵的柔缓与平滑,就像丝绸的光。”

我说:“指导,你现在说话像一个占卜的巫师一样。”

你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要轻轻刮我鼻子的动作。

我躲避着说:“人家鼻梁本来就不高,再刮,就成平原了。”

你一笑,放弃了。

你说:“不知道你还会介意鼻梁的高度。”

我说:“我介意的事情可多了。我还报复心很强哪。”

我说:“每次你做动作想要刮我鼻梁的时候,我都想,要是我的鼻子能像暗器那样地发射就好了。”

我说:“下次你伸手过来的时候,它就能先弹出去,阻止你了。”

你再次笑了起来。

我看着你,说:“笑什么?”

你说:“不如直接发射鼻涕好了。”

我的回答是咬了咬嘴唇,用脚尖轻轻踢了你一下。这时,这个旋律结束了。

(三)

我说:“太美了。我们还听一次再走吧?”

你说:“好。”

然后我们又听它重新响了起来。

我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说:“是天鹅。”

我说:“是天鹅。”

我们差不多是同时说出了“是天鹅”。

我说:“是一只白色的天鹅在水面滑过。”

你摇头说:“黑色的。”

我说:“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我说:“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我说:“就是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你说:“黑得就像你的头发。”

你说:“黑得就像你的眼睛。”

你说:“黑得就像熄灭了灯光的夜晚。”

你说:“黑得就像只能用心里的光明来照亮前面的道路。”

你说完,你看着我。

我在你的注视下,轻轻地低下头去。

黑白之争就这样中止了。

(四)

然后,我们继续一起听它吹奏第三遍。

你说:“听完这遍真的要走了。不然你回家要晚了。”

我说:“好的,真的走了。”

那天,我们一共听那个叫做“小于”的人吹了五遍。在最后一遍快要结束的时候,你说:“他吹得很好。可惜稍微快了一点。”

你说:“如果慢点就好了。如果再慢一点,光线就不会那么浓了,高贵也就会冉冉而升了。”

我说:“是啊,要是他能一直这样,很慢很慢地吹就好了。如果慢点,就更美了。”

你看着我,说:“是啊,如果慢点,就更美了。”

可惜,时光总是快如飞梭,它通常是不会如我们所希望的,慢下来的。

(五)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旋律叫什么名字。

你死后多年的一天,我和高雄一起飞往慕尼黑参加啤酒节的时候,在机场的餐厅吃饭,听到背景音乐在播放它。

我当时就忘记了吃饭。我手里拿着叉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随后,我问了一下侍者,知道了它的名字:德国作曲家写的一首低音长笛曲《午夜的黑天鹅》。

真的是黑天鹅!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高雄歪着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他问:“你脸上此刻很特异的这个表情,我可以理解为,是冻结了的恐惧吗?”

我惊醒过来,白了他一眼,我重新用叉子叉住了一块紫甘蓝。

我说:“不。不是恐惧。”

高雄问:“那是什么?”

我说:“是分寸感很差的、而且很不讲礼貌的好奇心。”

高雄咧嘴笑了一下,他雪白的牙齿在餐厅的光线里很耀眼地闪烁了一下。他说:“其实,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很斯文的人。”我瞪眼看着这个很像食人族的斯文人,内心感慨无限。他见我如此表情,便自鸣得意地一笑作罢,没有再问下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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