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伊莎从床上坐起，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一片灰白，天地难辨。

她打了个寒战，然后摸索着穿好衣服，走到为泽尼尔新做的小床旁边，看着这个贪睡的小家伙，替他掖了掖被子。

接着伊莎叹了口气，自从费尔南多离开以后，这些天她每晚都会梦到泽尼尔测试时的那个不太完整的六重幻境。

她回想起了小时候和姐姐一同测试时的场景：那时候她们都还小，她刚三岁，姐姐四岁。两个小女孩做完测试既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结果，她们一边闲聊打闹排解紧张，一边又暗自较劲谁更有天赋。最后姐姐是三重，而她是两重，当时她们的父母和那些协会的法师都非常兴奋，毕竟拥有多个属性的魔法适性并不多见……

这时，随着房门咝呀一声打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

接着维斯抱着一堆木柴进了屋子，他将那堆木柴一股脑地卸到壁炉旁，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干草扔到壁炉里，然后用放在壁炉上方的火石点燃了干草，之后才挑了几条小块的木柴放到里面。

做完这一切，房间里渐渐温暖起来，他伸展一下胳膊，发现衣服上的少许积雪已经化成水，滴落在地。

伊莎听见动静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看到维斯点起了炉火，一身的雪水，便过去用魔法帮他清理干净。

然后她叫住了要去准备早餐的维斯，两人坐在壁炉前，伊莎准备说出这些天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

“亲爱的，我想等泽尼尔大点了，就为他进行试炼仪式。”

维斯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伊莎，看不出他的态度为何。

伊莎只好继续说道：

“我明白你反对他学习魔法也是为了他好，但我们终归无法永远保护他啊。”

维斯看着伊莎的眼睛，他从其中读出了不同以往的坚定，于是他明白这次没法含混过去了。

“我可以培养他成为一名战士，真正的战士。”

“但他……他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你和卡洛琳给他测试了魔法适性，他应该很有天赋吧。”

……

听到维斯的话，伊莎十分震惊，她以为自己为泽尼尔测试前施展的沉睡术，已经让维斯陷入了沉眠。她以为自己做的毫无破绽，完美地瞒过了对方，却不想维斯还是知道了。

“你忘了弗安沃纳同样对魔法拥有天生的抗性，另外还有这个，你们忘了保管好它。”

维斯一边说，一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游弋着深褐色流光的水晶。

伊莎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块水晶，这正是那块融合了泽尼尔魔法潜质的魔晶石！她一直认为这块水晶被卡洛琳毁掉了。

“它、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维斯没有回答，他起身到灶台边，拿起刚才用过的火石。接着他将两块石头一起抛向空中，又迅速用两只手分别抓住空中的两块石头。然后他将握拳的双手举到伊莎面前。

伊莎茫然地看着对方的两只手，她根本就没看清到底是哪只手抓走了水晶。她犹豫了一会，最后随便选了一边。

维斯按照伊莎的选择，打开了那只手，不过很可惜里面是一块火石。他看着伊莎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笑了起来。

接着他又松开了另一只手，里面还是一块火石。然后他换回了之前的严肃表情，说道：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要引导他，那我也不再反对了。但是我有个条件，在你引导他之前，要按照我们弗安沃纳的方式将他的魔法封印。”

伊莎皱起了眉头，她听说过弗安沃纳会通过一种净除秘法将自己的魔法封印，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理，只知道经过这个秘法就会消除身体里的魔力涌动。

“不行！那样做不是彻底浪费了泽尼尔的天赋。”

“你放心吧，不会的。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天赋异禀，那他肯定能自己解开这个封印。”

维斯说完，将两块火石放回原位，又从袖口里倒出了之前那块魔晶石，并把它递到了伊莎手上。

伊莎看着那块游动着深棕色流光的水晶，好像有点明白了维斯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用它封印住泽尼尔的魔法涌动，这就是净除秘法？”

“不完全是，进行时我会告诉你导语。不过泽尼尔需要承受他魔法天赋的反噬，只要他能克服这种反噬，封印自然就解开了。”

伊莎沉默一会，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了解维斯所说的封印，但它听起来似乎和试炼仪式有些相像。并且她也愿意相信维斯是不会伤害自己孩子的。

……………………

大雪很快就将整个北境染成了一片雪白，在这极寒之地流传着一句话：雪季里出门，农民的铲子比国王的大衣更珍贵。

而在格林萨特，托执政官的福官老爷们组织了专门的人员清理主要街道的积雪，市民们可以不用像泽拜恩村的那些乡巴佬一样，一整个雪季都只能窝在家里。但很显然，除了上城区的那些商人和政客们，并没有几个平民对在这种天气出门感兴趣。因此，在平民居住的下城区除了一些酒馆和红街有些生意以外，街道上照样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影。

而就在这下城区的一条偏僻小路上，一个裹着斗篷的人影正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他左拐右拐，最后在一间屋檐又高又倾的石屋前停了下来。

他习惯性地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跟着。然后他没有理会这间屋子的大门，而是用手挖开了角落里的积雪。接着地面上露出一扇正方形的地窖门，他蹲下身轻叩三下又重敲一下，之后又用旁边的雪掩饰好这扇地窖门。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壮汉推开了屋子的正门，瞅了瞅这名访客，便让开身子示意他进去。

于是这名男子抖了抖身上的雪，便灵巧地绕过壮汉进了屋子。他解开厚厚的斗篷，露出了一头黑色的卷发。接着他将斗篷随意地扔给那名壮汉，又把鞋脱下踢到一边，沿着走廊，向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