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莲都傻了：“工作？干，干啥啊？”
几位厨师都笑：“做糕点啊，何大姐，难不成留您在这儿吃饭？”
“不不，我，我不行。”
何玉莲自卑太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慌得浑身发抖。
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妈妈。”
福妞正满含孺慕地望着她：“妈妈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妈妈做的糕点哦，妈妈行哒。”
“你姑娘说的对，这糕做的地道。”
年长的厨师说：“咱的糕点师傅回乡了，没人顶替，年根儿底下也没分配人来，正缺人。”
“你有糕点师傅的证，那正好，咱先从学徒工做起，你觉着怎样？”
何玉莲紧张地捂住了右脸：“当初在店里干活，我，我的脸被烧过，半张脸都是疤。”
想起过去，她红了眼睛：“有天晚上下班，还把新来的营业员吓昏了，我，我……”
从那以后不少人指指点点，胡同里被吓哭的孩子说她是丑鬼。
何玉莲忍受不了流言蜚语，就不工作了，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很少出门。
这么过了6年，她也习惯了。
现在突然让她出来工作，何玉莲只想逃。
老厨师安慰她：“别有顾虑，人生在世，谁身上还没落点疤落点痣，咱这儿没人说闲话。”
“而且糕点师傅都在后厨，又不上大堂里去见客人，没人害怕你。”
何玉莲还是摇头，紧张地抱着福妞：“不不，我不能出来工作，我，我要照顾孩子。”
“小何同志——”
廖竹青推着轮椅到她面前：“我家就对面医科大学的宿舍楼，你来上班，孩子我带。”
何玉莲连连向后退：“不行，不能麻烦您。”
“不麻烦。”
廖竹青看着她怀里的福妞，想到以后每天都能听见她甜甜地叫奶奶，她就有点迫不及待：
“我喜欢小福妞，就当她来陪我解闷？”
福妞看看她，又看看何玉莲。
“妈妈要不要工作，还是需要妈妈自己勇敢哒，连福妞也帮不了呢。”
何玉莲感受到她鼓励的小眼神，心底的勇气再次涌现：“我，我真的行吗？”
福妞坚定地握起小拳头：“行。”
“哈哈哈。”
大伙儿捧腹大笑：“你姑娘都支持，有啥不行？”
“学徒工一个月35块工资，月底还有5块奖金，够给姑娘小子买多少粮食？”
何玉莲瞬间心动：“那，那我试试，试试。”
“这就对了，我马上给你开个证明。”
老厨师满脸是笑：“明儿连带着你的糕点师证一块带来，咱去人事办手续，领工作证。”
工作就算定下了。
何玉莲激动的手抖，连连答应：“来，一准儿来。”
她抱起福妞亲了两口：“小妞妞听见没，妈有工作了，妈以后能给妞妞买粮买肉了。”
“听见啦。”
福妞笑弯了大眼睛，揪揪着两只小耳朵晃晃：“福妞两只小耳朵都听见啦。”
她张开小手紧紧抱着何玉莲，吧唧亲了一口：“妈妈真厉害。”
何玉莲一下红了脸，抱着她给大伙儿鞠躬：“谢谢，谢谢。”
福妞捂着嘴巴偷偷笑，咦，她看到了什么？
廖奶奶虽然也很慈祥地笑着，但是眼神怎么有点酸酸的？
她偷偷把小手抱成小拳头，对着廖竹青作个可爱的揖，甜甜地笑了：“谢谢奶奶。”
廖竹青的心都要被柔软的小妞妞融化了。
好想现在就抱回家，做好吃的、买好玩的宠着，再领到大学里给同事和学生看看。
可小妞妞毕竟有家人。
自己太过热情会让人误会对孩子有啥不好的想法。
她忍到分别的时候，才拉着何玉莲的手，让她上班时候定要把孩子送来：
“我有个孙子，小朋友可以一起玩，你不用担心，下班过条马路就能接到小福妞。”
何玉莲对她千恩万谢，点头答应了。
她有工作了。
每个月工资比以前还多7块，加上孩子爸的就有70块，足够了足够了。
日子要好起来了！
坐在板车上的福妞一直歪着头看她：“妈妈又笑了呢，真好。”
她拍着小手，特别认真地说：“妈妈要多笑笑哦，会越来越好看哒。”
“哎。”
何玉莲答应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的宝贝小妞妞说什么她信什么。
今儿高兴，她推着板车转了个方向：“走，妈带你们买肉去。”
“嗷，福妞有肉吃啦。”
福妞挥动着小手，在车上扭动着小屁股。
吓得三个哥哥左右环绕着扶她：“慢点儿，别掉下来。”
买了肉回家，何玉莲把借来的板车还回去。
福妞领着三个哥哥一路小跑进了院子，怀里还抱着半斤肉，一院子人都看到了。
“哟，小灾星你妈呢，不会是赔了买卖不敢见人了吧？”
林花春站在南屋门口，和蹲窗根儿下晒太阳的林花勇对视一眼，别提多得意了。
坏蛋大伯母和坏蛋舅舅，哼！
福妞很骄傲地扭头就走，跑到晾衣绳下找邱水英，快乐地蹦蹦：
“奶奶，福妞和哥哥们回来啦，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嗷，妈妈找到工作啦。”
“真的？”
邱水英也不抽烟了，一把抱起福妞举高：“啥工作？”
院儿里男女老少都围着福妞听热闹：“玉莲在哪儿工作，多少工资？”
福妞咧开小嘴巴：“杏花村饭店，做糕点师傅呀。”
“哟，杏花村，那可是大饭店。”
“玉莲老早就考了糕点师证，忘啦，以前咱老上她那儿买枣花酥？”
“小妞妞你家有好日子了。”
“嗯，妈妈明天就去上班啦，”福妞骄傲地往门口一指，“不信问妈妈。”
“回来了，玉莲——”
刚进门的何玉莲被邻居们围住，慌乱不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看到这一切，南屋门口的姐弟俩气得，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
原以为给杨跃华解了气，哪知道是这个结果？
自从多了个孩子，老二一家就走了狗屎运，难道……
林花春若有所思地看着福妞，要不抱来自己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