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若她乃希望的歌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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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的爆鸣声很快就被湮没在四下响起的开火声中。薇拉也顾不得去分辨声音,或者观察战果,她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马上射出装甲外挂的烟幕弹。当然,这在威斯特伍德部队装备的先进观瞄系统的威力下或许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这也是薇拉现在唯一有效的脱身手段了。

可恶啊!这时候要是能像黑猫女那样逃了多好!虽然这么想,但事到如今,想起阿辽莎的本事也对薇拉孤身入敌阵的状况起不到什么作用。她接着一记锐利的急转向,没命的朝己方部队的阵地跑去而在山头上。一边跑,她一遍朝着山上大喊,她知道该听到的人一定听得到:“帕蒂————往烟里面打!打她丫的!”

她没说用什么打,但是帕蒂也不需要薇拉说什么,激光炮已经被她换成了重型实弹火炮,沉重的炮弹也早已经上膛。就在薇拉喊起来的下一瞬间,黑夜里的山坡上亮起了刺眼的白色光芒——而与此同时,烟雾也被沙黄色的身影撞破。珊蒂斯带着威斯特伍德人追上来了!

然后炮弹在她们和薇拉之间爆炸开来,珊蒂斯靠着她那坚固到不可思议的装甲扛下了飞散的破片,但她的部属则要不然是受伤,要不然是赶忙躲到一边。而那些撤回山头的士兵则急忙占领任何对射击有哪怕一点点作用的地形地物,连准头都不顾的朝下方泼洒各种弹药。但这样的攻击甚至根本不被威斯特伍德人放在眼里,更不要说珊蒂斯了。她腿部装甲上的四条履带卷起泥泞,在阵地边缘朝艾丝缇西的佣兵们怒吼着:“你们这些混蛋,我要杀了你们!特别是你——哦,妈的!”

有些东西就连珊蒂斯都必须躲避,她看见了小山丘上丛林里那门重炮,倒抽一口冷气就地卧倒。接着,帕蒂就再一次把炮弹打到了威斯特伍德人中间——这发炮弹直接钻进了松软的泥土里面,爆炸的时候,森林中的空地不住的跳动摇晃。威斯特伍德人乱成一团。

“扯呼啦!”薇拉一面按着耳旁的无线电,一边这么大声喊道:“我们踢到铁板啦,这他妈的是威斯特伍德人的总指挥部!”

而她简直不能想象这个该死的地方竟然真的是敌人的指挥中心!她看起来根本没什么防御力量,也不受到特别的监视和关注。它甚至真的连一般的补给站的防御力量都没有!这简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现象,但随后薇拉便想到,哎哟,那是珊蒂斯·马维尔·基狄安,陆上——好吧,浮陆上!——最强生物,单挑之王,一对一的战斗力,也许只有布里扎德的皇帝陛下能打得过她,她一个人就是一支令人头疼的军队!

她就是这么强,以至于薇拉在发现珊蒂斯在那之后就打消了任何冒险进攻的打算。更不用说还有那些应该是特遣队指挥部勤务兵的威斯特伍德人。但尽管如此,薇拉还是忍不住的感叹: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如果艾丽也在这里,我们就能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啦!

得了吧,薇拉!提艾琪奎尔女孩苦笑着摇摇头,当然,这也是因为刚刚一枚高爆弹就在她的身边爆炸:现在,趁着敌人被小狗狗的大炮吓蒙,赶紧跑吧!“撤退!撤退!留一个分队下来和我阻击敌人!其他人撤到林子里去!”

好消息是威斯特伍德人没什么远程火力!先前准备发动攻击的部队还有多半没有开火,趁着暗夜撤退的过程中,她们成功的混入丛林,逃离了威斯特伍德部队,而薇拉和帕蒂,还有断后的一个二十人分队集合之后,靠着帕蒂的重装平台凶猛连续的火力,好歹也让威斯特伍德的文员临时兵不敢靠近,择机甩脱了威斯特伍德人。薇拉不怕威斯特伍德人真的会追过来,她很清楚,其实那些和珊蒂斯在一起的女孩根本走不离那个营地。

但是她们又能走得了多远?登上宿营地的山坡,薇拉向四周眺望,这区区四百多人的队伍恐怕马上就要受到威斯特伍德部队的重兵包围。最艰苦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但薇拉所部的给养却已经所剩不多。一摸口袋,薇拉发现她的弹药模块也就只有三个了。她不禁心头一紧。

祸不单行的是,距离这个山头附近不远的旷野上,突然来了一拨数量不详的威斯特伍德部队。她们除了冲着薇拉和她的伙伴们,还能有什么目的?

“我们不能被鬼子拖住!”薇拉扭头对身后的佣兵们急切地说道:“我们是从西边——西北边过来的吧?敌人从南边来,我们往东北边——”

“东北边好像也有敌人过来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东边也有!而且看起来数量恐怕——”

绝境啊,薇拉吞了一口口水,她没想到威斯特伍德人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部队的掌控,她还以为那些通信天线至少能拖延一阵子,至少也制造一点儿混乱……“小心!”

“敌人炮击!炮击!”帕蒂一面大喊,一面操纵武装平台蹲下给身边的战友充当掩体:“快趴下!趴下!”

这下大条了。事到如今,就算顽强如薇拉,好像也只能认命了。威斯特伍德人显然投入了大本钱,想要把自己一举拿下……难不成我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个鬼地方?我才不要咧……

“那就往东北突围啊!”

“啊!?”薇拉吓得跳了起来,她明明已经关掉了所有的通信频道,可耳边怎么突然还响起了什么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好像还……

“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奥斯金娜同志!东北突围,你便是信我啊!”

“我信你,我信你啦!——哎呀别这么看着我!东北方向突围!准备好你们的弹药,吃的什么大概可以丢掉了……大概啦!不管了!”薇拉说完,便将身上仅剩的一点儿给养全都抛弃了,她相信如果能活过这一仗一定不会没吃没喝没弹药,而对于身边这些将信将疑的女孩们……就当是背水一战,哀兵必胜吧!“好了!让我们杀过去吧!乌拉!”

“噶嗷!”帕蒂也发出了凶狠的咆哮,全队唯一的一台重武装平台这时候只能带头冲向敌阵。她吸引了威斯特伍德部队多数的火力,并且很好的从中生存了下来,而其他的佣兵们则抛却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发出各式各样的怒吼,向威斯特伍德部队发起了冲锋。许多人闭上了眼睛,只是胡乱开枪开炮,但也有人和薇拉一样坚持最后的战斗,她们决心,就算是死,至少也要拉到垫背的——

“哇!”正是这些女孩之中的一人,忽然指着威斯特伍德部队后方惊呼起来:“那边还有另一队人马!她们——”

“那就是我们的救星来啦!”薇拉打断了她的呼喊,总算不负期待,那帮家伙来啦!

“她们”不但来了,还将并未合围到位的威斯特伍德部队拖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这支新加入混战的队伍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她们潜伏到威斯特伍德人阵地后方非常近的距离,在薇拉她们冲下山坡的瞬间发起了自己的攻击——以一种提艾琪奎尔的方式。

这“救星”到底是谁?每个艾丝缇西女孩的心中几乎都有此疑问,但薇拉一点儿都不去怀疑这个问题,甩脱已经溃散的阻截部队,再度潜入深林,她终于有机会高兴地和先前化作幽灵的那个声音拥抱在一起:“哈哈!莲!你也活下来啦!”

“你还能——算了算了!”从灌木里钻出的身影——同样是艾丝缇西佣兵和前提艾琪奎尔军官的莫莲欲言又止。但这不妨碍她和薇拉紧紧地抱在一起,就像那也不妨碍她接下来的痛骂一样:“你啊!你怎么想到去踢威斯特伍德人的屁股的?你要是去踢屁股也就算了,你踢得那是脸啊!”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薇拉当然是用无所谓的态度敷衍着好友,也当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甚至感到有一些遗憾,如果之前没有将威斯特伍德人的指挥部误判成补给中心,她应该能准备好一个更好的计划来对付珊蒂斯。帕蒂的火力绝对足够将她干趴下……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的,有的。”薇拉继续敷衍,不管是从职务上还是过去的军衔上,薇拉都高于莫莲;但另一方面两人的关系很好,莫莲又肩负着保护薇拉的特殊使命。种种因素之下,两人的分歧仅仅停留在技术层面。薇拉随后提议将先前的混战忘掉——准确的说,是把自己的失误抛诸脑后:“不管怎么说我们痛宰了威斯特伍德人……大概啦!莫莲你们呢?”

“我们差点被威斯特伍德人痛宰。”尽管说着让人丧气的消息,但从莫莲部下的着装,以及她的口气上看来,所谓的痛宰肯定已经被有惊无险的绕过了:“但是我们提早发现了敌军的意图,靠的当然是我。对方想要合围我们,但是我趁着她们完成部署之前先从封锁线的口子里溜了出来。”

“不错嘛。”薇拉环视四周,莫莲现在率领的部队大概也有四百多人,其中还有两个重武装平台。不过她们现在脸上的表情也尽是劫后余生和不可思议,不过薇拉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莲你倒是对教条记得很清楚嘛,怎么说来着?”

“用坚决的运动和果断的突袭撕裂敌人,寻求战机——但被分割突袭的其实是我们。”莫莲叹了一口气:“威斯特伍德人的封锁战术很高明,有几次我也差点失败……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啦,知道。”薇拉说着,嗤嗤的笑了起来。尽管好友强调自己不擅长战术,但那并不重要,不是吗?“但是另一个炮群是你突袭的吧?好了,至今为止我们还干的不错嘛!至少到这个凌晨为止。”

是的,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无尽云海与蓝天交接的地方已经泛起了惨白的亮光。这是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二个凌晨,对于一场战役来说,这个凌晨显然是糟糕的,甚至可以说黑暗的。艾丝缇西的女孩们有一半被困在山顶,另一半则或者死亡,或者被俘,或者是薇拉身边这八百多缺乏物资和希望的女孩们之一。对于任何一名指挥官来说,这都是令人绝望的消息。

但薇拉相信自己绝不会被这困境打垮。在一片山谷地带的阴影中,她召集起手边还坚持志愿担当中层指挥官的女孩们,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去向。当然,女孩们的意见很有限,不是觉得已经走投无路就是觉得现在应该藏起来,等太阳下山之后再寻机会。莫莲就支持这个看法:“敌强我弱,白天实在不宜有什么行动,前一个白天是我们攻其不备,又有植被掩护也就算了。这个白天可不会一样了——你别笑好吗!要是有什么冒险的想法我第一个不同意!薇拉!”

看到表情就知道好友接下来要说什么,此时此刻,这样的心有灵犀让莫莲只能感到头疼。但是在这场提艾琪奎尔式的“战前民主会”上,她又不能背离提艾琪奎尔军的信条。薇拉要说什么,她也都只能先洗耳恭听:“哎呀,莲,先别急,听我说嘛。”

那我倒要听听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喂!莫莲只能气鼓鼓的这么想着,听薇拉继续说了下去:“基本上来说,莫莲同……我是说,莫莲小姐刚刚的意见,在通常情况下是没有问题的,也是符合威斯特伍德军的一般规律的。但是,对于接下来行动的方案呢,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呐。”

说到这里,薇拉停顿了一下,她笑嘻嘻的打量了面前的女孩们,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扯开话题:“你们觉得绝对领域好不好啊?”

“……啊?”

连熟知薇拉的莫莲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当时气得差点掏出纸扇猛敲薇拉的脑袋了——就差一把纸扇了:“现在是讨论这种无聊问题的时候吗!薇拉你到底在想什么——”

“诶,莲,不要这么说吗,绝对领域很好哦,特别是丝缇卡的。”更可气的是薇拉回答的还特别一本正经,简直看了就来气:“那又露又不露的,超棒哦?特别是丝缇卡的。”

“你都在说设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当然是接下来的策略啊。”

“我策你个——咦?”

“兵无定势,水无常形,因地制宜,实事求是——这才是提艾琪奎尔军事艺术的精髓。”刚刚那开玩笑的表情仿佛幻影一样消失,此刻的薇拉恢复了严肃又睿智的表情:“虽然说这些,除了莲之外的人都不懂啦——但是我们的胜机就在这里。”

“请,请问……”一个佣兵队长样的女孩颤巍巍的提问到:“到底……”

“我们接下来往山顶的方向移动。”薇拉微微一笑,将心中已经拟定好的方案和盘托出:“我们小心谨慎的移动,要注意隐蔽自己,但是也要适当地留下行踪。这不难做到,我们不可能骗过威斯特伍德人的侦查,但只要我们小心隐藏自己,她们也不会完全找到我们。而到了夜晚,我们就失踪——然后打一个回马枪,向威斯特伍德人的指挥所进行强行军。”

“什么!?”莫莲几乎是跳了起来,而其他的女孩则已经被薇拉的大胆想法吓得连跳起来都做不到了。她们现在觉得薇拉简直是疯了。

但薇拉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众人,看着她们的表情从惊愕变成恐惧与抗拒,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似的笑了起来:“你们怕了吗?但你们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了你们的家人,朋友,为了在山头奋战的同袍,也为了我们自己。”

“可再怎么样,那也是……”

“没错!”薇拉用力点了点头,指向她们一路撤来的方向:“是的!那些是威斯特伍德人!世界第一,装备优良,训练有素!而我们在她们眼里只是一些不中用的泥腿子,没有未来的流寇!但我们的事业,不,我们此时此刻的奋战是正义的!是一定会胜利的!我们骄傲的抗击侵略者,守护我们的家园!是的,我们的确是弱小的,在那世界第一的蛮横暴力面前我们的确是弱小的!但正因为弱小,我们才只有出奇制胜——而为了艾丝缇西,我们也必将胜利!我们也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用尽一切办法去争取胜利!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而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消灭敌人指挥部,将珊蒂斯·马维尔·基狄安。薇拉已经认定了这一点。她也很清楚,对于这区区几百名佣兵来说,那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薇拉还是决心去做。

她也期望着刚刚的这一番话能调动起身边女孩们的勇气。

但是佣兵们却一个个都仍然愁眉不展,薇拉的话在她们身上似乎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起到。她不禁一时语结:“你们……你们就一点儿都——”

“薇拉上校……还是,算了……我们不可能赢的……还是,放弃算了……”

“你说什么!”

薇拉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凶神恶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拎起了那个胆敢说放弃的女孩,拎着她的衣领,连口水都在激愤之中喷到了那可怜女孩的脸上:“你再说一——咦?这是——”

“——歌声?”

突如其来的歌声,乘着突如其来的电波,被突如其来的手接入,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闯入了战斗妖精们的耳畔,和心灵。

她们不知道那是来自山岗顶端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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