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唱歌不是为了卖门票的！”珊蒂斯扯着嗓门对面前的一众参谋们大声吼道。她本身就身材高大，再穿上那厚重的装甲，活脱脱显得像是个巨人，加上背后显示屏投射来的光芒，更显得她的身姿与声音都充满了压迫力：“那是战前动员，你们也看得很清楚了，听得很清楚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判明敌人的意图！”

但话说起来简单，事做起来却困难万分。看着源源不断被分析整理到眼前投影地图上的情报，珊蒂斯自己都觉得一团乱麻。在午夜的战地演唱会之后，珊蒂斯马上就意识到情况会变得非常严酷。尽管旁人对她的评价总和“粗线条”分不开关系，然而珊蒂斯毕竟是统兵之将，该有的知识与求知心她一点儿都不少。她很清楚那振奋士气的歌声是干什么用的，更亲眼见过提艾琪奎尔的“党员突击队”慷慨悲歌之后杀入大群恐兽，掩护作为友军的威斯特伍德部队撤退的真事。那首起于平淡叙理，结于激扬士气的歌曲，所表达的战略意义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敌人会从哪里来？珊蒂斯紧紧咬住下嘴唇，目光在全息投影地图上游移。她很确信自己到目前为止至少没有犯严重的错误。两个重装营已经建立起了坚固的封锁线，后备的快速反应部队也已经集结完毕；而在这道防线的后面，尽管薇拉带领的那支游击队现在还没有露面，但是珊蒂斯也已经指挥机动兵力，将其活动范围压缩在一块限定的区域里。更重要的是，位于废岛最低处的重型防空导弹阵地已经得到了强化，也许它无法单独应付一名战舰prototype的进攻，但是如果有海军配合，珊蒂斯也有把握让萤·卡斯崔尔·永濑无法介入这场战斗。

无论怎么审视，珊蒂斯的准备都是万无一失的，但是此刻她却怎么都觉得焦虑万分。那首歌，她的脑海里总是盘亘着昨晚的那首歌，就像魔咒一样。对，魔咒，这首歌简直像是有魔力一样，像是塞壬的歌声一样，珊蒂斯烦躁的想到，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那歌声诱惑，将思路定在了不是进攻而是防守的基调上。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几乎”，珊蒂斯最后还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走上了歧路。她很确定自己的部队在质和量上都占有极大的优势，如果全军压上，山顶上的佣兵当然必然会输掉。但是经过昨晚的大事件，她们也一定会坚持抵抗到最后一枪一弹。那也就意味着威斯特伍德军肯定要承受相当的伤亡。

但这是珊蒂斯最不想看见的。她可以容忍与潮水般的恐**战之中造成的惨烈伤亡，可以接受与提艾琪奎尔或者布里扎德正规军对垒时产生的伤亡，但是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就算她能接受，参联会，联邦政府，国会，乃至整个威斯特伍德舆论都绝不可能接受——而伤亡连珊蒂斯自己都不能接受！

而要减少伤亡，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接敌前尽量损耗敌人的战斗力。珊蒂斯想了想，心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形。现在距离黎明时分还有四个小时，只要天一亮，珊蒂斯就会动用远程压制炮兵对山头进行炮火准备。这次炮火准备会一直持续到中午，而且将不采用任何精确制导武器。是的，没错，珊蒂斯准备用钱砸死佣兵们，她要把那些乌合之众的勇气彻底摧毁。

因为她知道，和初阵那时不同，现在如果摧毁不了这勇气，那就该是已经被握在手中的胜利被摧毁了。

微妙的紧张气氛弥漫在威斯特伍德部队的指挥所里，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威斯特伍德人并没有转移指挥所，也没有准备什么备用指挥所。指挥部里的女孩们此时倒并没有害怕这里再度遭到袭击，毕竟，坐镇在此的不是别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威斯特伍德战神”。此时，她正扶着自己的三联音波炮，盯着面前的全息投影。

“开始行动！”突然，珊蒂斯大声命令道，隆隆的炮声随后便驱散了清晨的宁静。

第一轮射出的却不是炮弹，而是专用的校射观察无人机。它们很快传回了山顶阵地的实时影像——土石纷飞。珊蒂斯皱了皱眉头，她还希望可以看到那些佣兵被炮击之前的情况，但是训练有素的部下却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她知道，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山头的炮火密度都不会低，索性也就关掉了投影窗口：“通知重装一，二，三营，按照计划，在炮火准备完成之后立刻发动进攻，动作要快！”

然后，珊蒂斯接过了勤务兵送来的早餐。今天的早餐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华夫饼，这让珊蒂斯心情不错，看来今天也许会走好运……也许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就得缠着菲列达姑姑，让她给我烤家传苹果派……最好能把配方给诓出来。

“——将军！将军！好像不太对劲！”

“啊？”部下的叫嚷让珊蒂斯回过神来，她当然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惊愕：“什么情况！不要紧张！”

说什么不要紧张啊？尽管被吼得莫名其妙，但作战参谋只能将抱怨放在心里。她将无人机的影像转给珊蒂斯，指着那弹坑连着弹坑的阵地说到：“将军，这些阵地上没人！”

“不可能！”珊蒂斯立刻断然否定：“除非那些家伙退到山脊后面去了！把无人机前移！”

屏幕上的画面马上就产生了变化，无人机的镜头扫过弹坑连着弹坑的阵地，扫过土花连着土花的炮击区，缓缓向山脊的方向移动——但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变成了一片嘈杂的雪花斑，珊蒂斯的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这是怎么——”

“将军！是无人机的续航时间到了！请不要紧张！”

“我紧张个鬼啊！”珊蒂斯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刚才被自己呵斥的部下完全一样。指挥部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很快，新的无人机被发射到艾丝缇西军的阵地上空，图像恢复。指挥部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屏息凝神，目光所指皆是屏幕中央的十字刻度。她们看着它缓缓的移动，想象着它象征的无人机缓缓移动……等等！

“这是她们的战地医院……？”一名参谋军官问道，她的口气里充满怀疑和震惊：“天哪……真惨……”

“惨你个大头鬼，惨你个大头鬼！”

珊蒂斯忽然暴怒起来。惨？只怕现在惨的是我们了！她恼羞成怒的这么想到，朝着自己的参谋们大声吼道：“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不在这该死的山头上！我们中计了！”

“什——”

“什你个大头鬼！快找！找到那些乌合之众！”珊蒂斯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些慷慨悲歌，最终被潮水般的恐兽彻底淹没的提艾琪奎尔党员突击队：“马上找到那些佣兵！她们根本不想什么固守，她们——”

珊蒂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屏幕，和屏幕里空无一人，满目疮痍的阵地，她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这些佣兵根本没准备固守山头到死，没准备被不可抗拒的强大暴力淹没……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珊蒂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面前的状况，一种不可遏止的恶寒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来：“妈的……停止炮击！把所有的无人机全都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