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西亚死死地盯着林格，紧绷的嵴背与警惕的眼神说明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对眼前这群人的戒备，或者说，因为林格刚才那句话，倒还加重了一些：“你是怎么猜到的？”

侧面承认了自己的奶奶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魔女这件事。其实大家早有预料，因此就连梅蒂恩也没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只有爱丽丝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很不科学，说好了蕾蒂西亚是不死魔女呢，怎么就变成她的奶奶了？

林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血族少女，他想说我根本就没有猜到，是你自己把答桉写在了脸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因为你刚才提到，你的奶奶在沼泽内有很多住处，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居住，如此行径，显然是在躲避什么吧？”

比如，躲避那些心怀贪婪、渴求永生的野心家们。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教团联合的人，他们将“不死魔女”的传说写入了永生之牙的档桉，说明很久以前就已盯上了蕾蒂西亚的奶奶，档桉的记录者甚至是审判教廷的圣者、秩序天平的大审判长绯耳冕下，教团联合对此传说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他们关注此事的理由，似乎并不是永生。

“就因为这个？”

蕾蒂西亚的表情还是有些怀疑，显然林格的说法没能完全说服她。年轻人也不意外，向她伸出左手，说道：“这是第二个理由。”

蕾蒂西亚——包括众人在内，目光一下都集中在他的手掌上，准确地说，是集中在他手掌心静静躺着的一样事物上。那是一根银色的毛发，约半掌长，纤细刚硬如针，闪烁着微冷的光泽，仿佛有月光与水纹在其中流淌。

“这是我在外面找到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狼人的毛发。”林格平静的声音回荡在不算宽敞的木屋内：“在我们进入沼泽前，便已听说白银之月的首领冈达鲁夫邀请到了传说中的不死魔女前往福洛泽古堡做客，并将在那里向沼泽的异类们展现永生之牙的力量，以此诱惑他们组成同盟，对抗教团联合……”

他的话还未说完，蕾蒂西亚便一言不发地向门口冲去，但是房间内挤了很多人，本就狭窄的空间被她这么一撞，顿时变得乱糟糟的。大家都下意识往旁边闪躲，避开了这位脾性古怪的血族少女。混乱之中，圣夏莉雅眼疾手快，一把伸出手，抓住了蕾蒂西亚的兜帽，在她冲出房间之前将她拉了回来：“你要去哪里，蕾蒂西亚？”

“放开我！”娇小的吸血鬼想都不想便要甩开她的手，但是没有成功，便扭头怒目而视，还微微张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我要去救奶奶！”

圣夏莉雅微微摇头：“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做不到的。”

“我能做到！”

蕾蒂西亚犟了她一句，然后使劲挣扎，想要挣脱束缚。但圣夏莉雅不动如山，任血族少女如何挣扎都不松手。不知为何，她的手法，总会让林格想起她牵着小羊时的手法……再想下去就不太礼貌了，年轻人很快把这个想法逐出了脑海。

他对还在挣扎的蕾蒂西亚说道：“我不知道福洛泽古堡内的情况如何，但白银之月的两位首领，冈达鲁夫与林萨斯，据说都是序列2的大魔法师。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异类正觊觎着永生之牙的力量。你贸然闯入，非但救不了自己的奶奶，还极有可能被他们发现，丢掉性命。”

蕾蒂西亚愤怒地看着他，龇了龇獠牙：“我不怕死。”

“可是你死了，谁去救你的奶奶呢？”

“……”

血族少女挣扎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当圣夏莉雅松手时她也没有立刻跑掉，只是默默地把落下来的兜帽重新戴上，似乎恢复了冷静。

林格便继续说道：“我并没有不让你去救人的意思，只是你必须先冷静下来，凭着冲动做事很可能导致后悔的结果，这是母庸置疑的事情。”

蕾蒂西亚把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下，闷闷道：“我现在就很冷静了。”

希望如此。

林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而是向她提出了一条很有建设性的建议：“我听梅蒂恩说过，你的姓氏是瓦伦希尔德，也就是说，你和你的奶奶，都是血牙家族的后裔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向其他的瓦伦希尔德求助呢？”

“确实。”爱丽丝捏着下巴，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对付狼人就要找吸血鬼，这是非常科学、也非常合理的事情。

科学你个头，明明就是神秘学。

大家不约而同朝她投去鄙夷的眼神，但金毛女仆脸皮厚，全都无视过去了。

蕾蒂西亚听到这个建议后，仍旧低着脑袋，声音显得更加沉闷了：“不行，那些家伙是不会帮我们的。”

梅蒂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坏人。”蕾蒂西亚拉了下兜帽的外沿，连眼睛都遮住，不让小伙伴看到自己眼中愤怒与仇恨的神色：“很早以前如果不是他们，我和奶奶才不需要跑到沼泽里居住；后来他们被赶出凄雨港，又来找奶奶，口口声声说要请我们光复家族的荣光……奶奶杀了很多人，把剩下的都赶跑了。后来她对我说，永远不要靠近这座岛上的其他吸血鬼，假使有一天人类变得可信了，也只有这些同样冠以瓦伦希尔德姓氏的吸血鬼，是最不可以相信的。”

说到最后，她还悄悄抬起头，看了林格一眼。

奶奶所说的，勉强可信的人类，现在面前好像就有一群。虽然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信，蕾蒂西亚还不能完全肯定，但至少，绝对比自己的那些同族更可信。

她的话也让林格解开了心中一个困惑，那就是，为什么尼奥厄苏家族会知道瓦伦希尔德家族中藏着永生之牙这样一件宝物？恐怕是不死魔女的同族刻意泄露了消息，引诱尼奥厄苏的狼人们去追杀不死魔女，自己则暗中窥视，伺机夺取。但这个阴谋并没有成功，或许是不死魔女察觉到了同族的险恶心思，便带着蕾蒂西亚离开凄雨港，逃入虚根沼泽居住，之后，阴差阳错地引发了两大家族间的战争。

即便拥有同样的种族、同样的血脉与同样的姓氏，仍旧无法抵御永生的诱惑，以至燃起战火，残害了无数的生灵。名为永生的宝物，却带来了那么多死亡，这难道不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吗？

林格无意探讨这种哲学上的相对性，他微微皱眉，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瓦伦希尔德的吸血鬼是不可信的，但白银之月的狼人又过于强大，且得到了其他沼泽异类的支持，不可力敌。还有谁能帮蕾蒂西亚救出她的奶奶呢？总不能靠教团联合吧？教团联合当然会解决问题，唯一的缺陷是他们解决得太彻底了，反正双方都是异类，统统去死吧。

比爱丽丝还要极端。

刚想到金毛女仆，金毛女仆就跳了出来，拍着胸口对蕾蒂西亚说道：“没关系、我们来帮你找奶奶！”

“你们？帮我？”蕾蒂西亚没有高兴，而是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啊。”

爱丽丝笑嘻嘻地凑到了血族少女的身边，假装很熟的样子，指着林格，用一点都不悄悄的悄悄话说道：“你知道吗，这家伙可是我们之中最冷血无情的人，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除非那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所以啊，你得有利用价值他才会帮你，要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话，看都不看你一眼！”

听起来似乎在抹黑林格的形象，但不知道为什么，奥薇拉居然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蕾蒂西亚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说的利用价值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什么报酬可以给你们。”

“桀桀桀。”爱丽丝发出邪恶巫婆似的怪笑声：“没关系，你可以用身体来偿还呀，我们林格就喜欢你这种萝莉体型的口牙！”

“……”

蕾蒂西亚瞬间往后退了起码十步，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某位喜欢萝莉体型的年轻人。

林格嘴角不住地抽动。

血压又开始往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