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北商业街的各老板冒着寒风赶来刺史府。
天色还是一如既往昏暗，有毛毛雨，以致于人的体感温度更加寒冷。
刺史府会议室已经有些人到来，刺史府也准备好暖茶招待他们，不过方源还没有到场。
“你们说，这么冷的天气开业，会有人光临吗？”
“我觉得人会很少，太冷了，没几人愿意大老远出门的，除非是必需。”
“我觉得也是，方刺史真不会挑时间，以为一城三县都伫立个广告牌就能起到作用。”
有人疑问，有人冷笑，更多人是默不作声。
随着最后一句带着嘲讽的话说出，现场变得安静。
人太多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转告方源，还是小心点好。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会议室二十多个位置除了主座位，其他的位置坐满。
后面来的，只能在外围坐上备用凳子。
其中，杜妙颜和季如风等人也已经到场。
最终，在己时的时候，方源才走进会议室。
“拜见方刺史！”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态度友好。
“诸位请坐。”
方源颔首，向主座位走去。
此时，会议室总共达到五十八人，缺席五人。
不需要方源亲自数名，他进场前就有州吏告知情况。
方源来到主座位的时候，不急坐下，而是环看全场一圈。
“张三，记下缺席人员。”
“超过一刻钟不到的剔除出去，支付的租金也退回去。”
方源澹然道。
话落，然后才缓缓坐下。
众人一听，原本懒散的态度得到稍许端正。
很明显，方源这是杀鸡儆猴，将态度直接摆明在桌子上。
“那个，方刺史，我是薛府管家，我家少爷中毒昏迷，我家小姐要照顾他，都无法到场，我是来做代表的。”
薛娇燕姐弟的管家起身说明身份，担心被方源记上缺席人员。
“知道了，坐下吧。”
方源点点头。
这个他已经知道。
进刺史府前要提交邀请函的，当时薛府管家已经说明过一次，州吏已经转述。
“首先，感谢诸位的到来，客气的话本官就不说那么多了。”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本官在辽州一城三县打出广告，我们城北商业街后天开业，现在，有问题的可以反馈。”
方源缓缓道。
几天前，方源让人在其他三县也安置了广告牌。
除此之外，在一些超过两千人的大村庄也同样安置了广告牌。
后天辽州城城北商业街将会开业，全场商品五折，限时三天。
“方刺史，这么冷的天，会不会有人来买东西啊？”
薛府管家站起来，第一个提问。
自家小姐和少爷因为天气冷，龟缩在家里不肯出门，不想响应方源开业。
现在少爷又因吸收太多烟雾昏迷还没醒，他担心自己一个人无法将商铺迁移到城北商业街。
值得一提的是，薛娇燕为了省钱，偌大的府上除了他们姐弟，就剩下他和他的妻子两人，总共四人。
“放心，本官说过为你们提供人流量，你们尽管按时开业就是。”
方源澹然道。
话音落下，个别人冷笑。
他们不相信这么冷的天方源还能迎来人流量。
除非说十个八个也是人流量，那他们无话可说，拍苍蝇就是。
不对，大冷天苍蝇也没有，喝寒风倒是不少。
“谢谢方刺史解惑。”
薛府管家坐下。
“下一个问题。”
方源扫向在场众人。
“方刺史，五折出售会不会价格太低？”
“我有好几个种商品利润都没有超过五成，五折出售就会亏本。”
“能不能先将价格提高再五折出售，又或者只提供少数商品，卖完即止？”
王志诚提问道。
他本是想直接提高价格再五折的。
相信这样的想法在场不少人都是，毕竟没人原因亏钱。
但考虑到方源救过王诗语，自己也答应响应方源的政策，所以当场提出来。
“不可提高价再五折，也不可能故意提供少量商品，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出售。”
方源摇摇头，斩铁截钉道。
“方刺史，这样我们亏本啊。”
“对啊，亏本的生意我们是不会做的。”
“我们从其他地方搬到商业街，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要是去亏钱的，我们何必要搬过去？”
不少人有意见。
会议室顿时变得跟菜市场一样。
“安静！”
方源的手在桌子上一连拍了好几下。
现场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都看向方源。
“在此之前，本官提供过两个方案给诸位。”
“在场诸位选择方案二的超过五成，你们五折出售是不会存在亏本的。”
“剩下的诸位可能会亏点，但可以根据第一天开业的人流量估算商业街是否值得，不行，第二天就关门，租金退回。”
“一天的生意也亏不了多少钱，做生意肯定是会有点风险的，如果这点风险都不愿承担，本官建议还是不要做生意了。”
方源缓缓道。
目光变得稍许锐利。
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搞事。
选择方案二的有方源担保，从一年的经营额来看是不存在亏的。
当然，分出一成利润给方源后他们会不会亏方源就不知道了，那不是他的事。
“方刺史所言极是，这点我没有意见了。”
王志诚再次说道。
他在辽州城也算是大家族。
不缺方源的担保，选择的是方案一。
按照方源所说的退回去租金，他不再有意见。
不就是一天的经营情况吗，辽山王家完全不是问题。
“我等也没有问题。”
其他人纷纷回答。
“关于五折出售，本官要强调一点。”
“本官届时会在商业街成立一个监察机构，如果发现诸位之中有故意提高价再降价或者故意提供少量商品的，没收该类商品。”
方源沉声道。
给在场的人打打预防针，省得他们怀着侥幸的心态。
现场轻微哗然，但没有人反对，毕竟大世家不在意这点钱，小商贩选了方案二。
“诸位如果有问题，可以继续反馈。”
“如果没有问题，看看这份商业街经营规章。”
方源不再问他们问题。
随他们有想法直接提问则可。
说着，方源示意一旁的张三发放经营规章。
可能是经营规章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没有再问其他问题。
反而对经营规章的很多表示不满，感觉都是约束他们，偏向顾客的。
比如每个店员要对每个顾客都要微笑面对，给予最好的服务。
比如如果顾客对他们哪里不满，要及时改正。
“诸位，这些都是小问题。”
“如果能赚钱，赚大钱，这些都是问题吗？”
方源澹然道。
对他们的意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方刺史所言极是。”
“且店铺也不是我亲自看着，让下面的掌柜注意些就好。”
季如风等人按照方源提前的要求，附和道。
像他这种人，以及在场八成以上的人，都不会亲自看守商铺的。
都是给下面的掌管管理，故而方源的经营规章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有季如风几人纷纷附和，王志诚等人也纷纷觉得没有问题，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执行商业街经营规章。
随后，会议结束，众人盯着寒风回去，令下面的人准备后天城北商业街开业。
一连两天过去。
城北商业街于今日正式开业。
出奇的是，大半个月以来都是天蒙蒙的，今日竟然奇迹放晴，有太阳。
不过天气依旧寒冷，只是没有阴雨天那种冷而已，但还是令让人难受。
“神了，竟然还放晴。”
杜妙颜出门的时候，满满的惊讶。
今日是她茶行开业的第一天，她想去凑凑热闹。
实际上，杜妙颜是想支持方源的政策，所以决定亲自前往。
“说明老天都帮你的心上人，哈哈哈......”
襄城公主在一旁打趣道。
她今日也早早起床，陪杜妙颜一同去。
两人坐上马车赶往城北商业街，于辰时的时候到达。
两人到达的时候，商业街已经来了不少人，不过都是商铺的人。
己时出头，前两天参加会议的对应商铺今日都全部开门，等待开业。
此时，商业街附近已经出现零星百姓，等待着商业街的开业。
如果方源在这里的话，应该会记得他们。
三甲村的村民，村长和阿雷几人。
己时过半，方源到来。
在方源的领导下，商业街正式开幕。
但只有零星的人流量，使得商业街显得很是冷清。
今日，为了看看方源怎么引导人流量，裴英华也亲自到来。
作为辽州城威望颇高的他，到来后不少商铺老板都去他的粮铺坐着。
毕竟没生意，没有必要在自己的商铺上盯着，都跑过来示好。
而且裴英华这里是靠近入口的位置，容易看有没有顾客到来。
“真是搞笑，这就是他口中的人流量？”
有人冷笑。
丝毫不介意被人听到。
不少人附和，觉得方源不太行。
裴英华全程听着没有插话，平静地品茶。
以他方源的了解，他觉得方源不会无的放失。
只是眼前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怀疑，方源是不是真的不行？
......
城南水泥厂。
厂长廖丰茂不在，由副厂长刘承安管事。
此时，刘承安站在工厂内的大广场的台阶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共一千六百五十工人。
水泥厂的工人接近两千，是辽州诸多工厂中人数最多的，其他工厂人数目前都还没有破五百。
“今日，是城北商业街开业日，事关我们的日常生活。”
“根据上级指使，今日水泥厂放假一天，并提前预支大家半个月的月俸，让大家去热闹热闹。”
刘承安朗声道。
提到放假，工人们的情绪一般。
他们现在都缺钱，都想着工作赚钱。
但听到提前预支半个月的月俸，当即激动起来。
“安静，安静，听我说完！”
刘承安大喊，命他们都安静。
喊了好几声之后，上千工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提前预支诸位月俸，是让诸位去商业街买点东西回去和家里人聚聚的。”
“记住，不管买什么，一定要去买一点，谁不买的被我知道，下次提前预支工资的事就没有他的份，知道没？”
刘承安大声道。
根据上级的指示，今日给水泥厂的工人放假，并且提前预支半个月的月俸，让他们去商业街买东西。
“知道了！”
工人们热情高涨，朗声道。
上千人的声音，声音轰隆隆作响，整个工厂好像都要崩掉一样。
刘承安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工人面前，被他们这么一回话，吓得差点就后退。
他对这种整齐排队，齐声喊话等等操作相当不解，但廖丰茂离开的时候没有跟他说明，他不敢问方源。
于是水泥厂原本怎么与工人们交流的，他就怎么做。
“去财务室领月俸吧。”
刘承安心有余季喊道。
“是！”
上千工人再次回话。
这次，比刚才那次更加整齐。
听得刘承安心跳加速，害怕不已。
几乎是同一时间。
钢铁厂、织布坊、粮食仓，瓷器厂、香料厂等等工人相继放假。
他们全都提前预支半个月的工资，要求前往城北商业街买点东西，无论贵重。
......
城北商业街。
时不时会有一小撮百姓到来。
但是与偌大的商业街相比，人流量真的太少太少。
裴英华处的粮铺聚集了不少商铺老板，在讨论着这次商业街的问题。
“今日结束营业后，我就把这个地方关掉，诸位呢？”
“还要等今日结束营业后？我还想着待会午饭期间关门去吃饭就不再开了。”
“哈哈哈，连老板所言极是，那我待会也午饭后也不再开了。”
众人哈哈大笑。
全都不看好城北商业街的开业。
开业已经一炷香过去，都是零星几个人到来。
凑合起来，可能也就五六十人而已吧，根本撑不起场面。
“住嘴！”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英华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也带着压抑的怒火。
现场笑容戛然而止，众人不知道裴英华为何突然喝止他们。
但很快，他们就听到谈笑声，是从城南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众人纷纷看过去，眼睛慢慢睁大，也是难以置信。
人，很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走来。
在他们的震惊中，水泥厂的工人进入了商业街。
上千人的到来，商业街瞬间就变得热闹，充满了人气。
这还不止，钢铁厂、织布坊、粮食仓，瓷器厂、香料厂等等的工人也相继到来。
短短的功夫，原本冷冷清清的商业街就变得热闹非凡，超过任何时候的任何一条街市。
“裴公，我先回去做生意了。”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裴英华行礼告退。
其他人也是如此，带着震惊以及激动快速离开。
如此规模的人流量，说不定能够大大转变为钱。
很快，裴英华这里的商铺老板都走光，但人却变更多了。
他这里是人流量的黄金地带，顾客到商业街最先经过的就是他这里。
故而很快就不少人进来。
不过这一切都不用裴英华招待，商铺里有掌柜和小二。
“厉害啊，竟然还可以这样。”
“不过也仅此一两天而已，之后又会恢复冷清。”
裴英华看穿了人流量的来处。
就是方源和季如风他们工厂的工人。
只是可惜，工厂的工人不可能天天都到来。
今天不过是方源为了不丢面子，叫他们来撑场面的。
过了今天，城北商业街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裴英华露出冷笑，觉得方源的方法低端，治标不治本。
但突然间，裴英华的笑容就僵硬，他发现自己漏了一点——这些人背后的家庭。
今日之后，这些工人必定会有部分和自己家人分享城北商业街的。
到时候的人流量转变，才是真正的转变。
嘶......原来是这样。
方源，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