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拧和芮力言抵达当事人伊良才所在的小组，已经是下午八点多钟。
天空飘起毛毛细雨，细看之下，细雨中夹带着少些雪花。
“我们今夜还回得去吗？”云拧没有心情留在这个地方过夜。
实际上，天空下起小雨小雪，他明白可能走不了。
连夜返回，走到半路遇上雪下大，走夜路非常危险。
芮力言仰头凝视下起小雨小雪的天际，吸了吸鼻子。
“我们赶紧找到当事人的家，办完事，趁着雪没有下大，立即返回市区。”
市区的警力紧张，他必须赶回大队值班。
“回去的时候，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下。”云拧搓了搓手。
见到一位村民走在路上，芮力言停车问了伊良才的家，并顺利地找到了，敲开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你们是警察吧？”
芮力言出示警官证，“你好！我们是交警。这儿是伊良才家吧？”
“是的是的，外面下雨雪，你们赶快进屋。我老伴等着你们的，可是下午三四点，入赘到隔壁德里小组的小叔子家出了事情，他赶去那边帮忙。”
云拧和芮力言互相看了一眼，见到彼此眼中的不满意，头顶飘过‘千万匹马儿’，比天空的飘雪都多。
不满意归不满意，亲人有急事，家人应该帮忙。
芮力言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口音与中年妇女相近，负责讲话。
云拧外地人，讲话相对少。
“阿姨！叔叔他有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回家？”芮力言反手关上门。
“你们两个快坐快坐，别站着……”中年妇女指了指椅子，“他没有明说具体发生什么，目前为止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打电话来人的口气，事情不小。”
“阿姨！你可不可以打第一个电话给他？”芮力言扫视一圈屋子。
“我打了几次，他都没有接。”中年妇女端来两杯开水，“你们两位喝水喝水。我再打打，我还打过小叔子家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我都有点着急。”
伊良才接到电话，急急忙忙地找了一位邻居，坐摩托车赶往弟弟入赘的寨子。
到了下午五六点，不见丈夫归来，电话也不打一个。
中年妇女担心，打了几次电话，电话是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带丈夫去的邻居，手机忘记在家里，也联系不上。
打小叔子的电话，通了，没人接。
“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芮力言喝了一口暖暖的开水，“阿姨！他是一个人，还是有人跟他一起？”
“隔壁的大哥骑摩托车，载我家的男人过去。出了交通事故，我家不能再开车，摩托车也不行。”中年妇女一脸的愁苦，“今年我家的运气太差，什么事情都碰上。
虽然交通事故有保险，但是死的那家人想要更多的赔偿。我们能赔偿都赔偿，赔得日子都过不去了。哎！倒霉透了。”
中年妇女说着说着抹起眼泪。
云拧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端起水杯，准备喝水，一股浓浓的羊膻味冲入鼻子。
咯咯……云拧停止呼吸，硬生生将翻滚到喉咙的呕吐物吞回肚子。连脸庞都皱起来。
吃什么烤羊吗？一股羊膻味，够味了。
“师弟！你怎么了？”芮力言见到突然皱眉头的云拧。
云拧指了指茶杯，小声说：“羊膻味太浓，我有点适应不了。”
“哦！”
“你等下问问那个小组的方向，我们直接过去。”云拧看了看到厨房打电话的中年妇女，“我们一直等，不是办法。”
芮力言点点头，“嗯！我也认同过去找伊良才。签字了，马上回市区。”
中年妇女从厨房出回来，“两位警官！我丈夫的电话还是没有接。着急死我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咳……这时一位老人从二楼咳嗽着走下来。
“爹！你病没有好，怎么下楼了？”中年妇女走过去，扶住摇摇晃晃走下来的老者。
老者摆摆手，“小才去了多久？”
“下午三点多钟就过去了。”
“阿才去了这么长时间，大概是你小叔子发生了重要的事情。”老者又咳咳的几下。
他扭头过，看向云拧和芮力言，“两位警察！你们找他，直接到德里小组。你们走之前，我想问一句话……”
云拧和芮力言异口同声：“你老说。”
在中年妇女的搀扶下，老者颤颤巍巍地坐下，用手绢抹了抹嘴。
老者不善的语气：“我儿子开车，另一个人不在了，为何你们警察还要抓我儿子？我听儿子说，过一段时间要到你们那边坐牢？真的是这样吗？
我儿子好好地开车，又不是杀人，发生车祸，我们家也不想。
小伙子！你们也是有父母的……咳咳！我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小儿子入赘。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我大儿子开车，坐车那个不在了，赔点钱，我们认栽。但是坐牢又是什么回事？
咳咳……还有没有王法？以前我年轻，那个时候是解放前，没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咳咳……”
中年妇女轻轻地拍着老者的后背，“爸！你老别激动，警察明事理，不会抓伊良才坐牢。”
云拧和芮力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交通事故致人死亡，驾驶员负主要责任以上，涉嫌的是交通肇事罪。
交通肇事罪，当事人被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判刑。
说交通事故致人死亡，负主要责任以上的驾驶人不用坐牢，不合理。
若这些话出自中年妇女之口，云拧和芮力言还可以好好的回答。但是一位七八十古稀老人所言，他们道不出口。
“你们两个小年轻人，我求求你们别让我儿子坐牢。”老者露出期盼的眼神，“死者家属家的钱，我们赔偿。”
中年妇女看出两位年轻人的窘态，“爹！你老到厨房烤火烤火，别为难两位年轻的警察。他们是跑腿，管事的人不是他们。”
“咳咳……”老者有点生气的走向厨房，“什么天？我儿子又是杀人，那是意外。咳咳……我儿子被抓，坐牢，我都不活了……”
中年妇女转过身子，“警察同志！请谅解谅解……人老了，很多事情想不透，理解不了。”
“阿姨！这样吧？”云拧终于开口，“你告诉我们大哥去的小组，我们直接过去找他。
这次我从滇彩省过来，是考虑到你们亲自跑到那边，花钱花时间，不合算。需要大哥当面签字，我就来了。”
滇彩省到内蒙古几千公里，为了签字，警察都千里迢迢的上门了。
中年妇女禁不住摸了掉眼角的泪珠，“非常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替我们着想。
我们打听过，了解到发生车祸，坐在副驾驶位的人死了，虽然不是我老公故意弄死他，但是他还是得接受公安的惩罚。
如果可能，求你们帮我们向检察院和法-院说明情况，别让我老公进入里面。他进去了，我一家子是揭不开锅了。
我们太艰难了。孩子在上大学，都不知道到哪儿找生活费寄给他。哎！太艰难了。”
云拧深深地喘一口气，“阿姨！我们能做的尽量做。”
“谢谢你们！”
云拧和芮力言连在他家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即便中年妇女非常热情的要求吃一顿饭，两个人仍旧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