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万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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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陛下的生日有些异样，可能是因为在76岁高龄重新长了牙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最近被二张侍奉得十分高兴，陛下并没借此机会充实一下本就已经被塞得盆满钵满的内帑。

一众王公大臣不管是省吃俭用攒的，还是横征暴敛搜刮过来的全天下的宝物，尽数被发回了原主，甚至还都有了不少打赏，伴着一封封写得花团锦簇的圣旨赐了下去。

除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庐陵王李显殿下亲自从洛水里面钓上来的一条全须全尾的金色大鲤鱼，足有半人长，有好事的说，此鱼若是能越过龙门，一定风云际会，鱼化为龙了。

此等神物自然是不会沦为餐桌上的一碟鱼脍的，九州池里的呆头鲤鱼当初被李重润钓了个精光，如今池子里生态位正空着，正合适这条龙王进去大显神威。

第二个是一副一百零八个双色碧玉凋琢的麻雀牌子。献上来的便是以整活而闻名的临淄王李重润。

本来在控鹤轩听曲儿的陛下见李重润又是献的玉石，本想当即就推了。只不过当时上官姨娘正在一侧照应，顺嘴提了一嘴，说这是王府里面最近刚开始玩的玩意儿，据说是从扬州那边传过来的。

只不过台下的小曲儿正唱到顶尖的时候，被那高亢的调门一激，武则天一时也就忘了这茬，回头想起来这事情的时候，却发现牌桌上自己宠爱的二张两兄弟已然输的红了眼睛。

而陪打的，却只是两个平时在大观园唱戏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输的钱财不多，也就百十块钱的事情，只不过对坐的两个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在牌桌上把心思剔透的二张兄弟给杀得丢盔卸甲，实在让二张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有些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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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看了两眼，就算是武则天也只觉着这小小的百十张牌子竟然有无数种可能，不免产生了不少好奇。

陛下既然已经动了心意，这礼物也就如愿以偿地送了进去。

陛下的生日就这么在一片垒长城的声响中热热闹闹地过了去。

上之所好，下必附焉。

短短几天的功夫，噼里啪啦的牌声便响彻了神都上下，似乎比前几天上元节的烟花还要喧闹一些。

所以在这震天的牌声中，也就没人注意几个黑影从林邑过来的商船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冲进了临淄王府。

“这么说，兄弟们没干掉吐蕃的小王子，倒是把逯冬赞的儿子干掉了两个？”

李重润从林邑派去的小分队，用了一年的时间，在两个带路的番子的指引下倒是摸到了逻些，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自然是认不出到底谁才是吐蕃的王，只能捡了两个看起来穿得最威武的贵族老爷开枪。

所以吐蕃权臣论钦陵留在吐蕃制衡小国王的两个兄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去见了大非天。

而失去了制衡的小国王，能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急于找自己的恩人，而是先对失去了头目的反对派们抬起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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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蛮夷之人，杀自己人比跟咱们打仗狠多了。几个兄弟逃回来的时候沿途看到，沿路不知道摆了多少台子，上面堆满了人的尸首，任凭鸟兽啄食，堪比地狱啊……”

李三很庆幸自己有其他的任务在身，不用自己亲自去跑一趟。“几个兄弟回来了之后连肉都戒了，最多也就能吃些鱼虾，闻见肉味都会吐得死过去。”

李重润知道很难跟李三解释天葬这种民俗差异，只能附和着在一旁从一个吃货的角度表示了充分的可怜。

“干掉的目标可比干掉吐蕃小国王好太多了，这下吐蕃崩溃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接下来，就看今年夏天了。你去倭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莎自然是没的说，鉴真有些担忧，如果事情没有像王爷担心的那样，会不会让皇帝有些想法。”

鉴真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头目，说话的水平比之前高了许多，这个皇帝一词，用得非常准确。

密室之前被李重润付之一炬，如今还没修复。

还洋溢着一股子浓浓的烟尘味道。好在李重润之前藏身的小卧室并没被火焰波及，还勉强能当做待客的场所。

李重润本瘫在自己之前的床榻上，听见李三发了这么一句感慨，觉着十分有趣，便饶有兴趣地直了直身子，“能看到这一步，鉴真倒是比之前进步了不少。你倒是学学人家小和尚，你个当师叔的，还是这般粗人一个，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小七说了，王爷身边不缺灵醒的人物，就是像咱这种直男比较少，与其跟其他人拼脑子，不如发挥自己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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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正式建议，以后你做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媳妇，当你的外置脑子。”

李重润哈哈一笑，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跟那几个弟兄说，本王一定发一个一吨重的大勋章给他们。”

“王爷，兄弟们就是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王爷。”见李重润准备离去，李三不知哪儿提点了些勇气出来，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很大胆地问了一句。“若是王爷说不清楚，这勋章，不要也罢！”

“为何要防着父亲把陛下赶下台去？”

李重润自然猜到了李三会问什么，实际上，李重润本身就很奇怪为何李三一直没有问起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带他来这已经成了半个残骸的密室里面来说话。

“当今陛下可是篡夺了李家的天下，庐陵王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都是顺应天意不是么？而且，王爷迟早有一天是要荣登大宝的，难道不应该支持老王爷当皇帝吗？众多的兄弟里面，因为当今皇帝无道才沦落成这个样子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老王爷就算是要起事，也是顺应民心，讨伐无道，为何我们要阻拦？”

几句话说完，李三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本来充满血色的脸变得一片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当初让你好好在学校上课，你不认真听，跑去跟杨三叔学武术。这会儿反倒想不明白了。反正今年没下雪，还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去问问你兰姐和你媳妇，让他们给你补补课，你就不会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了。”

丢下有些失魂落魄的李三，李重润转身爬上了密室在假山上的出口。

阿兰手里捧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正在削一个什么东西，见李重润露头，伸手便把他接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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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说？”

阿兰用下巴往李三的方向努了努，问李重润为何冲李三卖关子。

“灌输给他的道理，哪里有自己琢磨明白来的深刻。”

李重润接过阿兰手中的物事，发现是一把木钗子，和她自己当初的那根铜钗很像。

“王爷说过，各个朝代，灭亡之道，均为兼并。”

“奶奶做事虽然跋扈，不过好在把李姓宗室给打扫干净了不少，且不说能少花多少养这些富贵闲人的银钱，单单是让那些勋贵把吃下嘴的土地吐出来，就能养活多少百姓？虽然说换了一帮没势力没根基的武姓蠢货上来，不过蠢货么，总比有钱有势的那帮李家人好处理得多。”

李重润把玩着那个钗子，跟阿兰说着：“如果说为了天下去杀些外族人，我不管，若是把这天下好不容易承平的几天的日子再搅和的烽火连天，咱们临淄王府再大，也养不活那些孤儿寡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