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有影，月含羞。

浩瀚天地，迷人的夜曲，冰心一片，来自人间。

碧玉笙，鸣清越。

一曲已罢，弄玉端起玉笙，暗暗叹了口气。

他已不是以前的大哥哥，以前他尽管爱捉弄她，也只是闹着玩的，现在他居然会发怒，而且是那么不讲理的，她是真的害怕了。

但她也把他的龙纹玉打碎了，是不是过分了呢？

他也扔了她的手镯，是不是算扯平了！

“公主，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宛姜再燃起一鼎龙涎香。

“你不觉得外面很吵吗？”弄玉吹奏的乐曲依然掩盖不了那种喧嚣声。

“好像是从校场那边传来的。”

她放下碧玉笙，宛姜帮她脱下外衣，她却在思索：“校场？难道要出兵了？不像……出兵应该是整齐的军歌！”

“公主，奴婢今天听晋国的侍女说……”宛姜迟疑道。

“说什么了？”

她看了看弄玉的表情：“太子他……傍晚就领兵出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哦……校场里应该就是他们。简直扰人清梦！”

“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她还没说完，就拿了件斗篷出来，“可你要小心啊，让他们捉住，可要军法处置的。”

“喂！我……”她还没说要去，宛姜就推着她出门。还不补充一句：“公主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总是口是心非！”

弄玉悲哀地望着紧闭的房门，这丫头是一点都不怕她了。她一定要拿出公主威严，于是很用劲地敲门。房门打开了，宛姜探出头：“怎么了？”

“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我还没穿鞋子呢！”

☆ ☆ ☆

乌云闭月，校场中央燃起篝火。

烟幕弥漫，还有木爆开的点点火星。

弄玉躲在门外的一棵树下，只看到申生的侧脸，他站在最里面，火光的衬托下，他的轮廓异常清晰，微抿着唇，一言不发，悠闲地擦着手中的剑。

至于校场为什么这么吵，是因为在他面前被押跪了一堆人。他们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有几个却躺在地上，哀嚎不绝。

突然，剑光一闪，他出手快得不可思议。

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捂住喷血的双眼，惨叫声喊破天际。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一只手掩住嘴巴。

那人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双手伸出摸索，呼喊着：“我……我要杀……杀了你。”他向申生靠近。

又是一条血柱喷出，一只耳朵飞到半空。

他的剑使得很慢，但每刺一下，那人的肉就被割掉一块，伴随每一声惨叫。

弄玉闭上一眼，心里被狠击了一下，哆嗦得如掉落的叶子。

恶魔，他是恶魔，他竟然亲自执行凌迟之刑。

喊叫声渐渐消停，想必那个人不是痛晕了就是死了。

他的声音响起：“里克！还剩多少人？”

“回殿下，还剩二十个。”

“今天到此为止。”

她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一些急促的脚步声，有水洒在地上，刷地的响声，还有浓烈的血腥气味。

她好想离开，可双脚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很冷吗？”

她蓦地睁开眼睛。

俊秀的容貌，还有忧心的眼神。

可是被完美的外表包裹的，是残暴和凶狠。

更可怕的是他杀人时，依旧轻松沉静，就像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突然蹲下身子，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对……对不起，我不该打碎你的玉，对不起，对不起……”她就像个傻子一样重复着那句话。

他的心本来也跟着碎掉，可看到她的异样，他也一时无措。

“你……看到什么了？”他单膝跪在她身旁，心底直喊不要。

如果她真的看到了，他该怎么安慰她，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啊——”一声尖叫，她拼命往后缩，渐渐贴到树干。

他闭上眼睛，她真得被吓坏了。

“玉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得……”他小心哄着，小心向缩成一团的她靠近。

却见她一动也不动。

他拍着她的肩膀。

下一刻，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她居然吓晕了……

☆ ☆ ☆

天璇宫。

寂静的夜晚，偶尔听到一两声虫鸣。

她好像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既舒服又温暖。

她很累，很想再睡一会，可谁这么缺德，在拨弄她的睫毛，硬要扰醒她。

“懒虫，快睁开眼……赶快睁开眼啊。”

打开眼帘，边看到申生一手撑着头，笑脸迷人地看着她。

“你……”她虚弱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刚才种种又在脑里重演，她放射性地张口尖叫。

他立刻捂着她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拜托，你要把所有人都引进来吗？”她喊不出声，只有定定望着他，眼角的泪水一颗颗滑落。

“这里是我的寝宫，我们还躺在一张床上，让别人看见会怎么想啊？” 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泪水。她的泪水更狂涌而出。

“只要你不喊，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睛。

他放开按在她嘴上的手，把她一撮青丝握在手里圈绕玩弄。

她咽了咽口水，哽咽道：“你……想怎么样？”

“为什么那么怕我，就因为看见我杀人吗？”他愁云满面，心里像被填满乱草，语气里透出失落。

“如果是别人，我是不会怕的，可你……你是大哥哥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残忍？”他嗤笑出声，望着手中的头发，思绪飘远：“他们都是虎峪的流寇，奸淫掳掠，杀人如麻。我这叫残忍，那他们该叫什么？”

听了他的话，她的心渐渐安稳，那种人确实死有余辜：“可你……用那种刑法，而且还是自己动刑。”

“乱世用重典，本来我是不必自己动手的，这都得怪你……”他轻捏她的俏鼻。

“我？”

他也躺在床上，一双眼望着上方，叹道：“心上人不要我了，我气得无处发泄，谁叫他们碰着本太子心情欠佳呢！”

她一手撑起，盯着他道：“你说什么？”却又马上泄气地躺了下来，“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

“你看看上面。”

她定睛一眼，黑溜溜的眼珠布满柔柔和和的朦胧星光，她惊呆了：“这是……星星？”

柔软的音调，就像眼前所见一样：“还记得你小时候睡不着，我就带你看星空，数星星，你数着数着就睡着了，那时候的你可爱极了，哪像现在，尽会惹人生气！”

“那这些到底是什么？”

“夜明珠，我收集了无数的夜明珠，把它们挂在房顶，本来是打算新婚之夜给你的惊喜，现在是给你压惊了……”他的话语是越发低沉。

“好漂亮啊……你是怎么想到的？”她所有的烦忧都抛到九霄云外。

没有回应，只感受到他匀调的气息，他已经睡得很沉。

她悄悄挽着他的手臂。

世间的事情或许真的有它的定数，如同天上星辰各有轨迹。月老的红线是无形的，相隔千里的人也可以连在一起。

天要注定，她会为一句话感动，为一个人……心动……

☆ ☆ ☆

迷离的夜晚。

骊妃寝室中。

她的歌谣温柔，祥和。就像荡漾在海里，沐浴着阳光。

奚齐在她怀里睡得很沉，突然一句呓语：“二哥，去打猎……”她微笑地抚拍着他。

窗户被吹开了，一阵凉风吹进，她轻轻地把奚齐放在床上，往窗户边走去。

一阵凌厉寒风如刀一般砍向她，迫得她后退几步。

窗外悬空着一个男子，黑衣黑发，冷若冰霜。

她立刻跪在地上，恭敬道：“父亲！”

“没见多时，你的功力增进不少！”男子说道，话语中依然没有一丝情绪。

“是父亲教导有方。”

“哼！连谄媚的功力也增进了！”男子交抱着手，轻蔑道。

她不敢与他对视，只能低垂着头：“这次有何吩咐？”

“借用你的人，武功最高强的。”

“那要干些什么？”

“我会告诉他们，你就不必多问了！”

她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却又无法得知他的计划：“好……”

如霞红光闪动。

他是来去无影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