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刚一出皇城, 被人拦住。
“青堇。”
青堇正纳闷，轿外传来一声着急的叫声。
声音熟悉无比。
青堇伸手撩开了帘子, 眼眸看去，秋阳的照耀下沐凌风脸色隐隐地带着一丝惆怅。
撩帘的手顿了顿, 青堇看了眼脸色不悦的公公，眼眸看向沐凌风正色道，“先回去吧。”
沐凌风眼眸紧紧地锁住她，半响才瞥了眼进出的朝廷官员，宫女和内监，僵硬地收回了手朝不远处的马走去。
青堇这才放下了帘子。
轿子缓缓前行，沐凌风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
……
“小姐, 你可回来。担心死了小秋了。”刚下轿, 在门口翘首以待的小秋忙迎来上来。
青堇朝她一笑，打赏了送她的几位公公。
瞅着公公转身往回走了，青堇扭头看向下了马立在一旁的沐凌风，道, “你……。”
话还没有说完, 腰上一紧，人被他揽着直接翻身上了马上。
而一旁的小秋回神，忙呼，“小姐……。”
一瞬间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只能看见飞驰而去的骏马。
“小姐，宫少爷一早就来了……。”小秋看着远远逐渐消失的马，喃喃低声道。
……
可能是因为天气转凉的关系, 街上的行人不少，因此马的速度不是很快，可是腰上的手紧紧地拽着一丝放松的意思也没有。
沐凌风的呼吸不停地吹拂在脖颈。
感觉到他的阴沉，青堇也没有出声。
出了城门，马就如出弦的箭一般飞速疾驰而去。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青堇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沐凌风低头看了她一眼，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速度。
……
“皇上，送小姐回去的人已回宫了。”皇宫内苑常林轻轻地进门，向低头批阅奏折的宣德帝躬身道，“可是，小姐还未进门就被沐三公子给带走了。”
“嗯。”宣德帝眼眸未动，“他在宫外等了一宿，也辛苦了，何况小姐身边有影星，吃不了亏的。”
顿了下，微微抬眼看向常林，“右相府和将军府那边有何动静？”
常林细细把事情禀明了。
……
宣德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只怪昨天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了，待自己想到的时候，已是东方吐白。
在宫里留宿一夜没有什么，何况司空青堇的亲姑妈在宫里。
可是在栖颜殿和他呆了那么久，就有问题了。
小薇的事情却出乎意料快速地解决了。
只是……
执笔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心痛，只是暂时委屈小薇。
……
直到晚霞满天，夕阳蒙上大地的时候，沐凌风才让马停下，抱住青堇下了马。
青堇眼眸看去，眼前的江水清澈见底，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崇山和晚霞一起倒映在其中，在夕阳下掩映下旖旎而绚丽。
沐凌风手一拉就势把青堇抱起入怀，紧紧地搂住她，头抵在她淡淡的发丝间，耳语道，“青堇，青堇……。”
一遍又一遍。
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苦涩和不安。
“夫……。”青堇顿了下，手缓缓地抚向他的背，问道，“司空府那边如何了？”
沐凌风慢慢地松开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据书砚打探的消息，司空府晌午就已经退了将军府的聘礼。”
果然……
青堇微微一笑。
大哥下了朝，就和自己说过留宿栖颜殿将会带来的后果，犹记得大哥眼底闪过的懊悔。
只是如果这样能让司空和将军府的亲事泡汤，那又怎样？而且这样一来，还了却了其他人的念想。
皇上的‘女人’谁敢动？
抬头，瞅着他眉目间带着明显的倦色，微愣了下，问道，“你一早就去等我了？”
沐凌风笑笑没有回答。
爹娘不肯连夜进宫，只是笑笑地安慰他说没事的。
可是大晚上的他又进不了宫，而且他现在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青堇现在是他所休离的妻子。
只好从昨夜一直傻傻地在宫门口等着她出来。
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青堇，昨天方玄夜也请人去司空府提亲了。”
方玄夜也去提亲了？青堇眉头一挑，冷笑了一声，道，“他不是有个流苏表妹了吗？”
“流苏？”沐凌风愣了下，推测道，“桑家小姐过世了这么久，方庄主若有心早就娶她进门了，或许他们只是单纯的表兄妹呢？”
“单纯的表兄妹？”青堇嘲笑了一声，扭头看向沐凌风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要对付方玄夜的？”
沐凌风愣了下，回道，“当时看到你定的合作协议就知道了。”
扭头看向他俊美的侧脸，浅浅一笑，“沐凌风，当初肖浅函大婚之前，你怎么不带她一起离开呢？”
呃，沐凌风愣了下，眉头一挑，扭头看向青堇，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青堇，你……。”
青堇唇角微微弯起，压下心底的一丝酸涩，摇头，扭头看向沐凌风打断他的话，“是羡慕，羡慕她有你这么一个人为了她做那么多，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支持她。”
如果她有这样的一位青梅竹马该会怎样？可是她没有，爹娘相交的朋友不多，而自己年纪相仿确是父母朋友的孙辈，辈分比自己小上一辈，自不会深交。
唯一的兄长却权居高位，过去连相认的机会都没有，加上上无姐，下没有弟和妹自己从来就身负桑榆庄的重任，从小就习商，自然手帕交也没有。
就算是现在和兄长相认了，自己却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帮助。
沐凌风心底一滞，眼眸看向站在身侧的青堇，淡淡的余晖笼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犹于雾里看花般朦胧。
沐凌风心底涌起一丝不安，伸手低在她的肩上，低头想了下，然后看向青堇问道，“青堇，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雪阁吗？”
青堇点了点头。
沐凌风唇角一弯，“雪阁是为了湛而成立的。”
青堇愣了下，随即明了，温妃来自民间，当然就没有稳固的娘家作为后盾，历湛的势力确实薄弱。
虽然历湛其他的几个兄弟都封了王也各自有了自己的领地，可也难保万一。
……
沐凌风低在她双肩的双手缓缓地收拢，一字一顿地道，“青堇，跟我一起离开吧？”
眼眸炙热地压向青堇。
和他对视对视了片刻，青堇摇了摇头，敛目低头，心随着隐隐地一痛。
沐凌风心尖一颤，像是被人猛的揪了一把，眼眸的光和温度却瞬间黯淡褪却了下去，手却没有放开，“青堇，我后悔了。”
声音悔恨而无力。
当日浅浅说喜欢太子，看着她凤冠霞帔嫁做他人妇，他也只是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她走向幸福。
从来都没有一丝后悔。
可是……青堇。
“我后悔了，后悔新婚之夜抛下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后悔跟你当初跟你定下协议。后悔那次没有陪着你一起去阳城。最悔恨的是，给了你休书放你离开。”沐凌风看向她，一口气把自己心底的话倾了出来，晦涩地道，“还有……。”
还有？青堇愣了下抬头，眼眸对上他了无生气的眸子。
沐凌风顿了下，晦涩地u溃盎褂形遥蛱煊Ω门隳憬摹！
可是现在……
陪她进宫？青堇蹙眉，想了下，心底突然就明了，突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瞅着青堇笑颜绽放的样子，沐凌风手一紧，蹙眉道，“你还笑得出来。”
青堇收敛了笑意，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正色看向他，“沐凌风，你想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沐凌风瞅着她一闪而过的失落，眼眸直直地看向青堇的眼底，“青堇，我相信你，但是……。”
顿了下，脸色一正，严肃道，“但是他是皇上，不是宫成毓。”
皇上如果真有意，那她有说不的余地吗？
瞅着他焦虑的眼眸，青堇心底一暖，轻声道，“你多虑了。”
“我多虑了？”沐凌风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臂，转头看向潺潺流动的江水，低声道，“栖颜殿是皇上母妃曾经住过的地方，你知道在皇上的栖颜殿的份量了吧？自被先帝封了之后，你是第一个在里头留宿的人，就是当时皇恩盛宠的温妃娘娘也未曾夜宿过。”
顿了下，声音沉了下去，“如此大家都在揣测你会是栖颜殿的下一个主人。”
青堇浅浅一笑，往前走一步立在他的身侧，看向远处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的天际，浅浅一笑，“其实我倒想成为栖颜殿的下一个主人。”
那是母亲住过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曾经见证过母亲的喜怒哀乐，每个殿阁留有母亲曾经驻足过的身影。
闻言，沐凌风身子猛然一颤，转身紧紧地拽住青堇的手臂，沉痛呼道，“青堇。”
青堇看了眼被他拽紧的手臂，蹙眉瞪向他，道，“就算我进了宫，沐凌风你也没话说。”
沐凌风本已跌入谷底的心狠狠地一缩，脸色一白，眼眸紧缩，手缓缓地松开，跄踉地往后退了两步，“哈哈……。”
突然惨笑着提气朝远处掠去。
声音凄洌。
青堇心微微一慌，脸色却未变，呼道，“沐凌风，快回来，不会发生你所想的事情。”
声音却被他惨笑的声音所掩盖。
青堇蹙了蹙眉头，走到一旁的马前，环顾了眼四周，只好低声唤道，“影星。”
影星闪身而出，半膝跪地， “小姐。”
青堇瞅了眼沐凌风的身影，翻身利落地上了马，看向天际下落的红日，浅浅一笑，“影星带路，回城。”
……
沐凌风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身影凄凉而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