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一刻,在木屋中的那一阵阵经过刻意压制的啜泣声中,它胸膛之中的那一颗心,那一颗早已经不再天真无邪的心,那一刻早已经不会再因为旁人的喜怒哀乐而产生波澜的心,终究还是……
终究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让它产生了那么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不,应该说……
一种压抑的感觉……
一种沉重的让它有些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种内心的沉重,或者说……
这种让它无法呼吸的感觉,它已经许久许久不曾体会过了。
上一次让它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让它无法呼吸的时候,是在一千年前……
它真的真的非常的讨厌那种感觉,而那时的它曾向着自己发过那么一个誓,或者说……
向着那个不属于它的时代发过那么一个誓,说它再也不要体会那种心痛的感觉了,再也不要了……
而在这一千年中,在那一张张从陌生到熟悉的面孔面前,在那一张张或年迈,或稚嫩的面孔面前,它也确实做到了……
或者说,它的心,做到了……
它的心,最终做到了不再因为那些它并不在乎的那些人而产生波澜。
在那些将视做最好的玩伴的那些人离去的时候,在那些在它的照料下成长的那些人离去的时候,它胸膛之中的那一颗心,甚至不曾产生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
所以它一直认为,它做到了……
所以它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它的哥哥,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让它开心,或者让它难过了……
可是在这一刻,在它眼中,它的那一颗不再会为他人而产生波澜的心,却突然产生了一种悸动的感觉……
或许……
或许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吧?
或许……
或许是因为哥哥那一张苍白的脸颊吧?
鸢尾花默默地看着趴在姜莱胸口处,早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的萧若,在心中默默地询问着自己。
只是它千辛万苦为自己找到的那个借口,最终却还是无法说服它自己……
在这一刻,它好像……
它好像又蜕变为了最初的那个它……
那个还不曾变得孤僻……
那个还不曾变得偏激……
那个还不曾变得冷漠的它……
想着想着,鸢尾花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萧若的身后。
它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趴在姜莱胸口处的那个男孩,看着那个哪怕已经陷入了昏睡,却仍旧在抽搐着的男孩,以及木床之上躺着的那一道……
那一道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身影……
那个名叫姜莱的人,那个只允许萧若称呼他为“叔叔”的人,那个让徐婉追求了十年之久的人,在这个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清晨,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下去……
或者说,他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天”,没能战胜他的命运……
而萧若体内的“神血”,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对他的伤势并没有产生什么作用……
哪怕……
哪怕萧若并不相信他的那种说法,哪怕萧若在他弥留之际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神血”,却仍旧显得那么的……
那么的徒劳……
感受着萧若那气若游丝一般呼吸,感受着他那已经失去了全部“神血”以及……
以及他那已经不再有任何斗气波动的身体,鸢尾花猛的转过了身,将它的目光转向了木屋的角落。
就在它转身的瞬间,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悄无声息自它的眼眶之中奔涌而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折射着阳光的曲线。
而它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间,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它哭了……
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哭……
或者说……
没有人知道,它的泪水是因为谁而落下的……
是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姜莱?
是趴在姜莱怀中的萧若?
又或者是因为它那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了的“梦”?
那个试图帮着哥哥改变未来的“梦”?
不……
应该说是……
梦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除了鸢尾花自己,便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吧?
看着面前那越发模糊的地面,鸢尾花不由得愣了一下。
“为……为什么……”
“为什么小鸢……”
“会哭?”
“为什么……”
在那一阵阵微不可闻的呢喃声中,或者说……
在那一句句对自己的询问声中,鸢尾花开始拼命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拼命地擦拭着那不断涌出的泪水。
可是就像它向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一般……
那和问题,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或者说,那是一个鸢尾花自己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而那两行不断奔涌着的泪水,则是两行它永远也擦不干的泪。
或者说,那是两行象征着它最初的梦想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