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楠去到厂里才听说田雨的手断了，在家休养，少说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上班了。令她惊讶的是不仅是这个，还有整个厂房里面，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平时大家都不把她当个事，什么脏活累活都对她随便招呼，而那些比较油腻的老男人又总喜欢吃她豆腐，如果不是她特别谨慎，早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张嫂子，那边的潲水我晚点再倒，你看行吗？”眼看着手头还有不少事，潲水忘记倒了，她赶紧去和姓张的妇人打商量。
如果是平时早骂了过来，此刻那张嫂子却是一脸受宠若惊，“哟，小楠呐，潲水你不用倒，我已经找小李了，她说她晚点倒。”
真是难得的好脸色。
贺楠满腹狐疑，但却没有说什么，自去忙自己的了。
下班的时候，几个妇人拉住了她的手，“小楠呐，你看我们也共事那么久了，若有什么嫌隙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几人纷纷附和，一脸巴结讨好的模样，好像生怕她计较她们之前对她的不公。
“张嫂子，那田雨的手……”她猜想是不是于光把田雨的手给打断了，所以她们都害怕了？
可想想又不对，平日于光本来喜欢打架斗殴，但照样没有谁把他当个事。
“田雨的手那是合该！”
妇人们纷纷义愤填膺地骂起田雨，说她逞凶斗狠活该有今天什么的。又安抚了一番贺楠才依依不舍把她放回了家。
而今天，于光也忙碌了一天。他找了一家废弃的纺织工厂，准备把那家停摆的七八台缝纫机给盘下来。
夹着公文包，他十足领导的气派，这种气派根本不用装，完全是本色演出。大牛跟在他身后，权当一个小跟班。
这个年代，普通人的工资一个月才五百块，像贺楠在工厂打杂一个月才三百九十多块钱，刨去房租生活费也就剩下百来十块。
可怜他从前烂赌成性，好吃懒做，真难得那小女人没有抛弃他。想到这里，心里油然一股温暖，只恨不得立马赚很多钱，让她和孩子能够过上好日子。
“我这缝纫机上上机油，不说跟新的一样，再用上七八上十年，那完全不成问题。”挺着个啤酒肚的吴厂长呵呵说道。
缝纫机都铺满了灰尘，但也看得出非常结实。这个年代的人做东西还比较讲良心，没什么偷工减料的情况发生。
“一百一台吧，如果可以就成交，立刻交定金。”于光说。
大牛在一旁一听，眼睛顿时瞪地像两只牛眼。明明刚才吃碗面条的钱都没有，哪来几百块买这些东西？到现在早饭还没吃，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响了。
吴厂长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百一台，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这可都是三百多买来的！”
“这样吧，你考虑考虑。”于光示意大牛，大牛立刻把他的名片递了过去。
“对了，大牛，孙玉她们那里的存货盘的怎么样了？”于光忽然问。
大牛按照事前交代的台词：“我已经吩咐小张处理，因该弄的差不多了吧。”
于光轻轻蹙起眉头，微微点头，并朝着仓房外面走去，脚步不急不缓。
吴厂长仿佛忍了很久的声音响起：“那个于总，您说的孙玉，是不是孙氏服装厂的孙玉？”
于光微微一笑：“整个北市，也只有她们孙家配和我谈生意。”一边说一边拿出公文包的文件，并假装不小心弄掉了一张。
果然被身后的中年男人捡到了，匆匆瞥了几眼，就忙叫住了于光。
“于总，您的东西掉了。”
那份文件是伪造的，和孙氏服装厂签的一个几千的小订单。
“于总啊！”没等于光把文件接过去，手就被对方拉住，“您看，现在也到了饭点，如果于总不嫌弃，就赏脸吃顿便饭再走怎么样？”
好在肚子里咕咕的声音没有被听到，于光装作为难的神情，问大牛：“中午是不是有个饭局？”
大牛点头刚准备说话，吴厂长立刻半带哀求地说：“于总，赏个脸，我还有生意要和你谈！”
八仙饭庄，北市属一属二的高档饭店，一共三层，环境优雅，服务员们站得笔挺，态度也恭敬。
三个人靠窗而坐，不一会，几道美味珍馐端上了桌，大牛早按捺不住要动快子了。于光只好从桌子底下踢了踢他，他才收敛了一些。
吴厂长没有吃菜，先是端了一杯酒要敬于光。于光用手挡住，“敝人不烟不酒。”
对方一听颇为失望，但又不敢勉强，自己先喝了几杯，才开始夸赞于光，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于光始终静静吃菜，一言不发。
临了，吴厂长才带着酒气凑了过来，低声说：“其实我手里还有几十台缝纫机，如果于总想要的话，价格好商量。”
于光微微一笑，按住吴厂长的手，“好说。”
最后，这个吴厂长非要请于光晚上去按摩，被他拒绝了。其实他打的什么心思，于光心里很清楚。
谈生意一般都是抽烟喝酒洗脚按摩，可他于光偏偏不玩那套，也着实看不上。
“光哥，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去按摩吗？那里的妞……”大牛很不满于光居然推辞了这么好的事情。
“大牛，你记住，从前是从前，以后是以后，你要是好好跟着我混，有你好处。”
这个大牛单纯脑子一根筋，说难听点就是笨蠢，可为什么于光选了他跟着自己？还记得重生之前，那个尔虞我诈的商界，要找出一个像大牛这样的人来根本不容易，因为这样的人都生活在底层。
也就是说，人一旦到了某个高度，接触的人几乎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因此，大牛这样的人反而尤其珍贵。
大牛虽然对不能去按摩有些遗憾，但去八仙饭庄吃了一餐，这也够他夸耀个个把月了。
傍晚，于光回到家，发现贺楠似乎正在等他，亮闪闪的眼睛似乎有很多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