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黄袍僧人时，孙山从袖中掏出一把竹剑，轻轻挥舞。
黄袍僧人的目光炽热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三个人结伴而行，斩妖除魔。
当时他最羡慕的是那位天策府的贵公子，仗着一剑一甲，无往不利。
他最钦佩的，则是这位小道士，无时无刻不在刻苦修炼。
只是如今，小道士成了大奉第二高手，而那位贵公子却是死了。
真是世事无常。
“孙兄，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黄袍僧人也拿出一把竹剑，这两把剑都是彷照天策府的斩将做的。
孙山笑着舞剑，身前出现一个极澹的太极光影。
当年在十万大山之中，他拼死使出这一剑，将少木寺的龘摩，也就是眼前的大奉第一神僧救了出来。
看到熟悉的剑法，龘摩恍如隔世。
“孙兄，几十年不见，你的疯魔剑法已经大成，当今世上，还有谁能接住你这一剑。”
龘摩感慨起来。
所谓的大奉第三人崔应，第四人王无病，就算两人联手，也挡不住孙山一剑。
孙山却丝毫没有得意的神色。
他的实力是强，剑法也够高，但是，他家底弱，没有宝物。
眼前的僧人，论战力，或许前十都勉强，但若他拿出佛祖舍利，就算是大奉第一战将，也不敢说稳赢。
这，就是区别！
投胎投的好，胜过后天无数努力。
所以，他要改变这一切！
“龘摩和尚，袁焕死了，你们斩妖司的俸禄不会再有了，草药和凉席也不会再有了。”孙山的声音有些哀伤。
龘摩听了之后，悲痛万分，念了一句佛号。
“我佛慈悲！”
孙山冷笑，“慈悲什么！慈悲到要少木寺的僧人，伤了连口草药都吃不上，死了连条凉席都没有吗？”
龘摩无言以对。
十年了！少木寺在山盟关十年了！
不计生死，不为名声，只为大奉守着最后的关隘！
“人可以死，抚恤金不能少，不能寒了亲人的心。”这是少木寺方丈临死前说的话。
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斩断情缘。
可人死了，为家里送点银子不应该吗？
方丈认为是应该的，所以袁焕发给少木寺的银子，都做了抚恤金。
如今银子没了，那帮人还撑得下去吗？
若是金妖族现在冲过来，轰轰烈烈的打一仗，死就死了，少木寺的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怕就怕一直这样耗着，今天伤一个，明天死一个，钝刀子割肉。
那就耗不起了。
“孙兄有办法弄到银子吗？”龘摩问。
他不认为孙山远道而来，只是带一个坏消息过来。
“办法是有，把金妖族放进来，好好干一场，还山盟关十年安稳！”
孙山拿出一副血书，上面有山盟关上百位将领的签名，也有京都斩妖司几十名高手的字迹。
“吴子皓说了，大将军袁焕新死，如果山盟关露出一个口子来，金妖族一定会涌出来的，这一次我们就把他们的主力放出来，为大将军报仇！”
“我们太极观的银子，给大家做抚恤金差不多了！”
“大奉没了战神陵墓，京都很快就守不住了，不打这一仗，今后山盟关别说俸禄，就连最基本的粮食也不会有了！”
龘摩闭上眼，长叹一声。
“孙兄稍等，容我和各位斩妖司司长说一下。”
这些事情，在孙山说之前，山盟关的军中就有人在传了。
只是这些谣言，被顶替袁焕的副将孙客世给压下去了。
孙客世是袁焕的门生，对袁焕的那一套死守关口的做法推崇备至，任谁如何劝说，都不曾更改过。
唯一的一次，是听信了金妖族的谣言，放了三十几个妖进来，去救大将军，结果却是大将军被妖给害了！
是时候劝这位副将，为大将军一战了！
龘摩心中默念佛号，往将军府走去。
他不知道，孙客世听信谣言的那一次，是被吴子皓灌醉，开关放行的命令也是吴子皓传出来的。
龘摩敲响了将军府的门，却没人开门。
孙客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大奉京都送来的一封急报，袁焕的家人全都落入了金妖族的手中。
金妖族只要他做一件事，一周之内，闭门不出。
将军府上，有一副地图，地图上两座倒立的山栩栩如生。
山盟关上发生的一切，他都能通过这幅图看清楚，所以闭门一周，并非不能接受。
“将军有紧急军情，不能见客！”有人挡下了龘摩。
龘摩再次叹息一声，既然将军见不到，那就找各位司长谈吧。。
天策府张灯结彩，正在布置喜事。
许飞和花落水却不在府上，而是去了天牢。
祭拜过大将军之后，许飞把前牢狱司的司徒恭请了出来。
几天不见，司徒恭已经须发全白，完全是一个老人了。
许飞让人给他换上官服，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司徒大人，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这不，又见面了。”
许飞面带微笑，推过去一叠绿枣。
司徒恭拿起一颗枣子，这是他以前最喜欢吃的东西，丢入口中，细细咀嚼。
还是那个味，正如他现在穿的官袍，依旧是锦衣司司长。
唯一的区别是，以前的官袍都是由太监拿过来的，这一次是许飞拿来的。
“国公大人，您的本事，下官佩服，但是下官是大奉的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许飞想让他卖命，得拿圣旨过来。
许飞抓起一把绿枣，放在他的面前。
“牢狱司孙义正，麾下三百战师，奉陛下的旨意守东城，今日天策府办喜事，正阳山会有不少人前来恭贺，等圣旨下来，你就只能给他们烧纸了。”
天策府离东城很近，正阳山的人过来，肯定是从东城过来，所以皇帝加强了防守。
只是这种程度的加强，任谁都知道，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真正要守住正阳山的进攻，还得看天策府。
司徒恭作为前牢狱司司长，对京城防御的形势了如指掌。
许飞说的话，他是相信的。
他会被关入天牢，只是为了给手下黄邴讨一个说法。
如今上百位牢狱司的手下，就这么眼睁睁的去当炮灰，他接受不了！
“许国公，只要不违背朝廷的旨意，我的这条老命，你拿去好了。”
司徒恭拜服在地。
许飞笑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是你们牢狱司的人，去山盟关前，说出吴子皓害死大将军的真相！”
司徒恭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如果许飞只是让他一个人去山盟关，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最多就是擅自离京的罪名。
可要把整个牢狱司带出去，这事他做不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牢狱司司长了，这身官服是许飞带来的，不是宫里的公公带来的，两者意义完全不一样！
许飞要利用他之前的身份，去做朝廷不允许的事情！
“许国公，你本事大，天牢都进的来，要不你去皇宫讨一份圣旨来。”
许飞摇摇头，“来不及了，降妖镖局的探子来报，正阳山的人半个时辰后就会到东城，陛下现在正在早朝，等我见到陛下，你的人都死光了。”
司徒恭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是，这也只是一个借口。
许飞既然想救牢狱司的人，昨晚或者早朝之前去皇宫讨圣旨不行吗？
非要等到现在，木已成舟。
“许国公，老臣对大奉的忠心，日月可鉴！”
司徒恭缓缓起身，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他是要告诉许飞，想要对大奉不利，就算孙义正他们死光了，他也不会答应！
许飞再次摇头，微笑道：“吴子皓打开山盟关，把金妖族放进来，如果你们不去证明他做的恶事，山盟关的人都将蒙在鼓里，结局会如何，你身为牢狱司司长，应该很清楚！”
许飞站起身来，语气逐渐严肃起来。
“为了孙义正能活下去，你应该去！为了大奉，你更应该去！别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爱国，却眼见大奉于危难之中，见死不救。”
许飞说到这里，大袖一挥，冷笑着离开，“大奉就是有太多这样的忠诚，才会沦落至此，你司徒恭明知朝廷杀流民不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你这种行为，对得起忠君爱国四个字吗！”
司徒恭听的汗流浃背！
许飞说的话，尤其是屠杀流民一事，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可是，他又能如何！
不是他珍惜顶上官帽，也不是他不敢据理力争，而是朝堂之上，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对大奉最有利的。
不杀流民，哪来的银子保卫京都！
“许国公，是我一人的错，你杀了我，救救孙义正吧！”
司徒恭无力的喊道。
许飞已经来到门口，“你犯的错，凭啥让我给你帮忙？我要做的事多了，灭正阳山，收大孤岛，将金妖族赶出山盟关，这些哪一件不比救孙义正重要？”
司徒恭愣住了，许飞说的这些事情，他只在心里想过，从没说出来过。
或者说整个大奉朝廷都只敢在心里想。
“你打算怎么做？”司徒恭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这些事可以成功，别说让他去死，就是让整个牢狱司的人去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怎么做？”许飞冷哼一声，指着脑袋。
“用这个去做，能动脑子的时候动脑子，动不了脑子就拿命去拼，难道都像你们这样，等着陛下给你们想办法，给你们下圣旨！”
花落水鼓起了掌，她不是被许飞的豪情状语给感染，纯粹只是对抗旨的赞赏。
什么事都要听别人的，这种人她最看不起了，哪怕那个别人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