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雄心中一震，手下没了兵卒，还称什么将主？

他犹豫道：“只是，这一城百姓……”

周家位于钦州城，距离泰涵关六百多里路，这些年来，周家暗中经营钦州，从钦州太守到下面的胥吏，全换成了周家理念一系的人员，孟清源将白羽灌输在他脑海内的知识一一变现成为城市治理、商业经营、产品生产等手段，再加上劝学、劝农，税务改革等一系列手段，将钦州打造成了这乱世中的世外桃园，钦州附近州府的破产城市居民、失地农民纷纷涌往钦州，虽然不能获得钦州住民的“身份证”，但钦州也有一套管理流民、难民的办法。

一个农耕民族，对于老百姓来说，最具备吸引力的莫过于土地，钦州已经全面实行了身份证制度，外来流民、难民则可用路引来换取指定区域的临时居住权，这个所谓的指定区域就是将钦州附近的土地全部收归公有，为了让这些流民难民能生存下去，每户根据人口分配数亩至数十亩土地，这些土地流民和难民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交易、赠送的权力，至于这个制度的实行，一是十年前蛮兵寇关，大量土地所有人死亡，官府回收这些土地基本没废什么力，第二则是有悍武卒作为强力的后台，有异议的人也闭上了嘴，这也是后世史书对孟清源诟病的一点，根据后世人的解密，孟清源还建立了另一股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的势力，专门从事铲除异已，那些霸着数万亩田地的富户，在钦州官府回收土地未果的情况下，多半被盗匪离奇灭门，这些土地自然就成了无主之地，被钦官府顺利回收，有公知便在打嘴仗：这些富户不管怎么说，也是先祖们凭着智慧挣下的产业，就这么被黑掉，可见孟清源也是由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云云，不过这些说法，也顶多引来一些嘲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时那种整个国家都在异族战刀威胁，面临亡国亡种的危机关头，谁还跟你讲公正合法。

在孟清源悍武卒的协助下，钦州治下的百姓，大多实现了有个活计让他有口饭吃、活下去的目标，结果就是钦州的实际占地面积大幅扩散，这些安置好的流民、难民，只需要种好地、交好四成的租子，便可以永久耕种分配到的土地，甚至在启动时，还可以周家租借器具、种子、口粮等必要物资。

这种吸引大量人口的办法得到了巨大的成功，野蛮的生长发育，暗地里，周家倒底有多大的力量，谁也不知道，明面上四千悍武卒的周家，实际上，暗地里掌握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两万，而商业方面周家的工艺品、玻璃制品、镜子、盐、棉布……更是行销诸国，光是一府之地，已经超越了现在整个大云的生产总值。

钦州府城也在周家资助下，共计扩建了三次，形成了三环城墙，面积几乎扩大了八倍，在蛮兵于榷场聚积时，钦州就颁布了命令，召回所有钦州城外百姓的命令，并要求坚壁清野，凡有百姓之处，不得立寸木，不留一口井、一口粮，所有住房，都焚之一炬，战事结束后由官府统一赔偿。

而这时，钦州和周家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等蛮兵入关，必然是沿途攻克州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大云各州府的掳掠，以蛮兵就食于敌的战斗方式，在任何一个州府前耽误太久的时间，都必然给他们的补给带来巨大的压力，所以，周良穆、周臣誉和孟清源都断定，当蛮兵在钦州府城高大的城墙下遇挫，因为坚壁清野，蛮兵无法获取足够的木材打造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必然只能留一部军马牵制，大部队继续执行原定的攻略计划，等到蛮兵一路前进，摧城拔寨，鞭长莫急之时，周家就可以出动士卒歼灭或打散这留守的军队，再一鼓作气，反攻泰涵关，掐住蛮兵的北归之路。

虽然这有着利用整个大云北部府城、百姓为饵的嫌疑，但对于以后接手整个大云国——一个完全重新建设的国家，虽然开头困难了些，但就象一张白纸重新作画，自然是比在一张已经被大云朝庭画得乌漆麻黑的图上作画容易得多了；不得不说，政治确实是一种脏到极点的东西，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时，人命也只是数字了。

泰涵关内外终于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蛮兵推着冲车、长梯，驱赶着沿途关外抱着侥幸心理不愿离家的百姓向泰涵关涌来，这也是蛮兵一贯的攻城方法，就算是没什么作用，好歹也能把关外那条护城河填平不是？还能耗掉大量的擂木、石块和箭失。

泰涵关内的士兵们看着乌压压袭来的前驱敢死队（百姓），有的惊慌、有的愤怒、还有的则是神情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我们进去啊！”

“我们都是大云良民！我们是被逼的！”

“不要杀我们！我上有老下有小！”

这些被驱赶来的百姓显然是又饥又渴，一个个如同乞丐一样，哭嚎不休，但又不敢停下，后面有蛮兵督战士兵，骑着马在后面监视，敢往别的方向跑、逃跑、停顿的，上去就是一狼牙棒打得血肉模湖，这些蛮兵力大无穷，往往要棒之下，就算没有筋断骨折，也是带下一片血肉，蛮兵本阵至这些百姓之间已经倒下数十具尸体，所以明知再往前走，必然是被射杀，但他们仍抱着一线希望，万一守军投降了呢？

忽然，几支羽箭稀稀拉拉落在了众百姓面前，插在了地面，那是泰涵关守军测试距离，同时也是警告对方，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众百姓慌乱一阵，又被后面督战队打杀十余人，只得继续往关前挤去，万一……万一关内的抵抗意志并不是那么强呢？

“射！”一声嘶吼传来。

关内城墙守军收到仰射100步的令，铺天盖的箭失，如同一群掠食的乌鸦在天空中掠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被驱来的百姓身上，顿时，大群的百姓，倒下了一大片，血星味很快地散发出来。

“御极汗，似乎关里的守将铁了心要反抗……”

骑马落后灭蛰半个身位的幕僚说道。

“没事，让人去劝降！”灭蛰面色澹漠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告诉守将，如果要抵抗，破城之后不封刀，三日。”

三天……这座关城将变成死城，只有用最惨烈的死亡，才能让这些南人胆寒，才能保护更多的漠北勇士……灭蛰心里思考。

不多时，喊话的士兵回来复命：“御极汗，南人将领不愿投降，还命人射小人！”

灭蛰不动声色地道：“上石砲。”

不多时，大量的驽马打挽着马车拉着大量的巨木、配件送了过来，飞快地有匠人将这些配件组装了起来，半个时辰之后，五十多辆投石车排成排列在军阵之前。

灭蛰道：“打三轮石头，然后换成火油。”

配重用的石块一块一块加了上去，五十多磨盘大的石块抛出有的落在墙面上，打得墙面坑坑疤疤，有些则落在城墙前的地面上，少数石块落在了城墙上，躲避不及的士兵，顿时被打成了一团肉泥。

一轮石雨，但关内转瞬就开始了反击，不过三分钟，就有石块至关内城墙后打了出来，泰涵关毕竟是大云的北部重镇，重新组建的守城军队，也抽调了不少的老兵，负责投石车的士兵更是能把投石车玩出花的人，这时反击之下，飞出大量的石弹，这些投出的石弹勉强呈圆形，就算只是测试定位，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有两颗直接命中了正在重新进行复位的投石车，顿时将投石车打得木茬四溅，一些重要的结构被石块砸得稀烂，显然不再用了，还有一些则在地面一弹，在后面的人群中打出一道血槽来，有弹射起来时，正中投石车的，也打废七八辆。

“再投！”

复位、重新安装配重、调整微角度，这些方面大云朝的砲兵经验丰富，不过半分钟左右，又有新的弹药腾空飞起，眼尖的人看到那是勐火油罐，拔腿就跑，但落地溅开的油罐炸成一片火海，这些人又哪里跑得掉？火海将所有石砲都围在了里面，可以看见那些被火焰点燃的砲车支架和惨呼不停的砲兵。

灭蛰脸色一沉，自从向西部用兵以来，什么时候被这么打过脸？

“请大法师！”灭蛰沉声道。

一会儿，浑身挂满各种骨骼、手执一柄长长骨杖的大法师乘着马车来到了灭蛰的面前。

大法师在灭蛰亲卫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了车辇小金殿之中。

“御极汗！父神保佑你。”看起来似乎行将就木的大法师蠕动着没牙的嘴，含混说道。

“大法师，我需要你的帮助。”灭蛰从王座小金殿上站起身来说道。

“御极汗请吩咐……”

“请大法师毁了他们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