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知意的眼神是空洞麻木的。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见沉知意低头看了一眼她那目前还平坦着的小腹，然后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冬日里并不刺目的太阳，

过了一会儿，沉知意轻轻的笑了。

只是那笑意却苍凉凄惶的让他毛骨悚然。

他在沉知意的眼底，看不到一点求生的意志。

陆以川浑身发凉，他的四肢都是冰寒的，他想要去牵沉知意的手，想要抱住这个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可到底，也只是抱住了那抓不住的风。

他看见沉知意将孕检的单子，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走到了沉知意面前。

那是林清雪的女助理。

对方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沉知意，露出挑剔的目光，“你就是沉知意小姐？有人想见你。”

沉知意退后了一步，眸中露出警惕的光，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你。”

林清雪的女助理眼底布满嘲弄，她靠近沉知意，唇角弯起，讥嘲道：“沉小姐不认识我没关系，你总归认识陆以川陆先生吧。”

她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男一女的背影照。

从图片可以看出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沉知意无法从一张背影图，看出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可她却是认得陆以川的。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刹那，沉知意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脑袋一阵眩晕，还是林清雪的助理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摔倒。

林清雪的助理松开手，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用我说，沉小姐也已经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

“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沉小姐放心好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我在医院门口把你带走，回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跑不了。”

沉知意浑浑噩噩的跟着对方上了车。

陆以川无数次的想要阻止，却是徒劳无功。

沉知意在车上，看见了林清雪。

林清雪光鲜亮丽，唇红齿白，从头到脚无一不透露着精致。

而沉知意脸色苍白，形容枯藁。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林清雪优雅地撩了下头发，眼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她看了一眼沉知意，笑着说：“你就是以川哥哥养在别墅里的女人？”

沉知意没有说话，她在看到林清雪的那一刹那，脸色早就变得苍白如纸。

林清雪的这副打扮，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经的她，也是这个样子的。

年轻鲜活，精致漂亮。

而现在的自己呢？

人不人鬼不鬼，身子过分单薄，瘦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沉知意许久没照过镜子，却也明白，如今的她，是不能与林清雪相较的。

沉知意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对上林清雪的眼神，表情竟然罕见的变得有几分轻松，“你找我做什么？”

林清雪红唇微扬，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她的声音是好听的，说出来的话，却轻易地堵死了沉知意最后的路。

她说：“没什么，只是以川哥哥不愿意做恶人，我作为他的女朋友，只能替他做这件坏事。”

“沉小姐，你尽快从以川哥哥的别墅中搬出去吧。”

“我知道，你和以川哥哥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是现在，以川哥哥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你也该走了。”

陆以川眼尾发红，他死死地盯着林清雪，眉目间都是止不住的狠意。

梦里有许多事，曾经都发生过。

但后来的有些场景让他觉得陌生。

可是他从未和林清雪提起过沉知意的存在。

现实中的沉知意，也不像梦里这般瘦得令人心酸。

他一直都是将林清雪视作沉知意的替身。

不论是梦里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

可是林清雪在说什么？

她说让沉知意从别墅里搬出去？

是谁给她的胆子？她怎么敢跟沉知意这么说！

沉知意看着林清雪，沉默了好久，忽然问：“是他让你来的？”

陆以川一遍又一遍的在沉知意耳边说，他没有。

可惜沉知意是听不见的。

林清雪看了一眼她手上价值不菲的手链，又瞥了一眼沉知意那素白的裙子，轻轻的哼了一声，笑着应答：“是啊。”

她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两个字，可能就会断了一个人求生的念头。

林清雪眼角微弯，彷佛不将沉知意逼到绝境就绝不罢休，“以川哥哥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他身边现在已经有了我，你的存在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其实以川哥哥从前也是喜欢过你的，只是，你可以照照镜子，你们心自问，你现在这副样子，会有人喜欢吗？”

沉知意唇色发白。

她当然知道，不会有人喜欢。

连她自己都不喜欢，陆以川又怎么会喜欢呢？

沉知意的眼神十分的平静。

却不是那种遭人挑衅，只当对方是个玩闹的孩童，而自己完全不在意时会有的眼神。

她像是看澹了生死，眼中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