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川眼睁睁的看着沉知意从林清雪的车上下来。

沉知意本就空洞的眼神，变得更加麻木。

她的眼睛像是没有聚焦一样。

他看着沉知意，一步一步走到他和她住过的别墅，看到她呆坐在床上，像个活死人。

然后沉知意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忽然拿起手机，给梦境里的自己打了个电话。

在梦境里，沉知意每一次给他打电话，脸上都会布满泪痕。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死心的问电话那头的人，“陆以川，你还喜欢我吗？”

沉知意此刻的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

陆以川浑身发凉，他在心底祈求梦境里的那个自己，不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可终究事与愿违。

梦里的那个陆以川，并没有发现沉知意的不对劲，他甚至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怎么，想不到新招数了，又来这一套？”

“沉知意，你怎么有脸问出这个问题？”

沉知意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碎了，她没有哭闹，只是单单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此刻的沉知意，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

她像是解脱了，她的视线慢慢的落在那把精致漂亮的水果刀上，然后平静的拿起它，平静又决绝的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屋子里流了满地的血。

沉知意的房间，鲜少会有佣人踏足。

等到梦里的那个陆以川回来之后，整个屋子已经被血染得通红，他看见的，就是沉知意冰凉的尸体。

无人知道梦里的那个陆以川在想什么，看见沉知意的尸体，他也没有哭。

他只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带了几分讽刺的笑，“待在我身边，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你甚至不惜，用死来摆脱？”

“沉知意，你的心可真狠啊。”

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沉知意的房间。

只是才走了没多远，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竟然生生地吐出了一口血。

在他得知，沉知意是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死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

他盯着自己手机里沉知意的照片，忽然自嘲的笑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你大概是不想生下我的孩子，所以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沉知意，你真的有心吗？”

梦里的陆以川问，沉知意是不是没有心。

然而现实中的陆以川，眼中突然生出了巨大的悲哀。

他盯着沉知意的那个房间，一直看一直看，从日升看到日落。

彷佛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还会回来。

“知意我错了，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你回来好不好？”

陆以川从噩梦中醒来。

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打湿了他的枕头。

他做过不少美梦，也梦到过他和沉知意曾经的点点滴滴。

可是今晚的这个梦，却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梦里，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沉知意，被他和林清雪逼死了。

一开始，陆以川恨不得杀了林清雪。

可是回过头来，他最痛恨的人却是梦里的那个自己。

他很清楚，是他的那句话，彻底斩断了沉知意求生的意识。

他怎么能那么残忍？

那个时候沉知意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父母亲人，她也没有朋友。

她在这个人世间没有任何牵挂。

如果有，那便是自己。

可是，他却意识不到这一点。

是他亲手逼死了他最爱的沉知意。

可笑的是，梦里的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甚至还大言不惭的问沉知意有没有心。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啊。

他是怎么厚颜无耻地问出这句话的？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纪凝说的那句话。

也突然明白了江在舟问的那一句，你是不是想要逼死她。

若说纪凝和江在舟都做了这样的梦，那未免有些扯澹。

这是他们与沉知意的关系，到底比他和沉知意的关系要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沉知意或许也如梦境里那般，有过空洞麻木的眼神。

之前的偏执和不甘心，似乎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陆以川抽了很久的烟，他在烟雾缭绕中坐了许久许久。

最后，他像是与什么东西割舍了，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沉知意的电话。

沉知意不接，他就一遍一遍的打。

打到最后沉知意没了耐心，不耐烦的接了他的电话。

沉知意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只是冷漠中到底也带了几分疲惫，“你有什么事吗？”

陆以川一阵恍忽，他在梦里看到沉知意冰凉的尸体，看到满屋子的血。

现实中，沉知意还活着。

他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哪怕这声音是冷漠的，可至少她还活着。

陆以川看着窗外飘飘摇摇的落叶，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的说：“知意，如你所愿，我放过你了。”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